但与往常不同的是，秦书儿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事重重看向他处。
薛城只好接着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做这件事？”
“明日天亮时。”孟旬回答。
秦书儿长睫迅速一抬：“天亮……”
顾常乐也激动起来：“你等等，你是说，你只给我三个时辰？”
“不是我不给你时间，而是另有他人。”
孟旬虽然在回答顾常乐的话，眼睛却看着秦书儿。
秦书儿再次撇过脸，又用力咬了咬唇。
周围又安静了片刻，直到顾常乐回身推门，才终于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
“既是如此，我就不耽误了，再晚……那小子就睡过去了。”
说完，又回头看看孟旬，而后一溜烟消失在了房中。
三人无声。
薛城见这气氛，觉得或许两人有话要说，便主动说道：“我先出去看看。”转身出门。
于是乎，房里就只剩下了秦书儿和孟旬两人。
又是一阵沉默。
秦书儿搓着自己的袖口，几番开口，又几番抿嘴，明显有话想说。
但片刻后，只是沉沉道了一句：“不知顾郎会不会顺利。”
……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长安，谭家宅邸。
谭叶刚刚沐浴完，身着白袍，坠着水迹未干的长发，正快步朝自己房间走着。
在他的身后跟了数名丫头仆役，每个人在脸上都写着惶恐不安，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就在这样令人不快的气氛下，谭叶终于忍不住停步。
身后人也几乎是同时刹住脚，小心翼翼地看着那抹修长的背影。
“小郎君……有何吩咐？还是说……哪里没有打扫干净？”一名仆役战战兢兢开口，就像对面站着的，是让人看都不敢看的魑魅魍魉。
谭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我现在要进房间睡觉，谁再跟过来，我就让谁滚出谭家。”顿顿，“哦，对，谁再多说一句屁话，也一并给我滚出去。”
那仆役又惊又怕，尤其是小郎君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用词用句都比过去更加粗野，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若真的惹怒小郎君，会有什么下场。
可是在不久之前，谭家的管事们同样也交代了必须完成的任务，若是没有做到，照样也是个拿包袱走人的下场，甚至连钱也没得结。
见小郎君已经准备推门入房，一名仆役抱着必死之心扬声又追加一句：“小郎君，您就听长老们的话吧！谭家的长老们说了，小郎君久未出诊……很多达官贵胄甚是不耐，虽然知道小郎君从来都不登门看诊，但现在这个情况，若是咱们谭家再不拿出点诚意登门，恐是要得罪这些人的。”
谭叶顿足，转头看向仆役。
仆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反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为避免进一步把自己牵连进去，鞠了两个躬，急急带着周围人先走为敬。
一眨眼的功夫，过道上就只剩下谭叶一人。
“这副嘴脸还真是一点没变。”他阴沉着脸用力甩了下袖子，推门欲入。
谁知一只脚才刚刚踏入，便觉有一只手捂在了自己嘴上，再然后便是一套干脆利落又娴熟的动作……拽入、关门、压在门上。
再然后，谭叶便望入一双久违的凤眼之中。
“顾常乐……”稍稍有些扭曲的字眼，从那双秀气且不大的手流出。
眼前人莞尔一笑：“小郎君，好久不见。”
谭叶迅速冷了脸：“怎么又是你！”
顾常乐弯了眉眼对谭叶笑笑，眼里却添着一丝苦涩：“小郎君，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顿顿，“或许，是最后一个忙了。”
谭叶眸子微动，将顾常乐的手慢慢拉下。
他从未见过顾常乐露出这样的表情，遂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但他还是用着沉冷的语气说道：“我凭什么帮你？”
“我与你做笔交易。”顾常乐将早就想好的话道出。
谭叶倒是笑了：“交易？我都已经回谭家了，早就没把柄——”
“不是孟旬，是我顾常乐。”顾常乐补了一句，“是我顾常乐与谭叶的交易。”
谭叶清眸略动，脸上虽看起来了无兴趣，半晌，却道了一句：“且听下。”
顾常乐笑了，凑到谭叶耳畔说了几句话。
谭叶眸子又是一动，嘴角不经意弯起了很轻的小弧。
但在顾常乐说完挪开的时候，他又迅速回归如常，就好像没半点情绪一样。
“事态紧急，这回确要仰仗小郎君了。”顾常乐后撤半步，郑重一揖。
谭叶正了正神色，轻咳两声：“这交易也没那么划算，我考虑下。”说完，拂袖推门离开。
几步后，他在回廊停下，右手一指，招来了方才“英勇顶撞”的仆役。
“你，过来。”他说道。
仆役吓得一哆嗦，以为是之前自己说的话触怒了小郎君。
然而一抬头，却见小郎君的眉眼莫名慈祥许多。
“明天，给我安排一场义诊，之前欠了的，都叫过来吧。”清朗的声音徐徐响起。
仆役再次一惊，小郎君身怀绝技，却从来懒得医人，纵是天王老子也叫不动。
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小郎君突然有此决定？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谭叶蹙眉，突然低吼，“一刻都不许耽误！”
仆役再是一震，连连回应，一溜烟跑了。
人走，谭叶回身看向走廊尽头，环胸哼笑了一声。
顾常乐收回目光，又站回角落，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看向天色：“调包之事应该快露出马脚了。孟旬……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顿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数里之地。
御史台的车队在数名卫士的护送下，正缓慢而平稳地朝前方行进。
就在这时，另有一拨人迎面骑马而来，手上的火把瞬间将半个夜空点亮。
两方相遇，纷纷驻停。
策马而来那帮人直接跃下，对着在中央的马车拱手说道：“卑职奉程大夫之命，前来护送中丞返回长安，另，程大夫有事交代，还望中丞出来一见，亲自接令！”
马车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来人觉得奇怪，不禁面面相觑，打算再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谁知刚一开口，便被一名护卫打断。
“孟中丞中途偶逢急事，带着几人先行离开，并不在车里，若程大夫有事交代，可另寄飞书。”
打头人蓦地抬眸：“你说什么？孟中丞不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