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在那里回想了半晌,后,眼前猛地一亮。
她想起来了,自家夫人的反常,是从一顶靛蓝锦缎小轿出现后才发生的。
秋月又细想,这也不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从轿里走出来一个人后,她家夫人就有些不对劲了吧。
只不过,她当时心中着急,担心那两个婆子挤不进去,注意力都在那边了。
“姑娘,当时那牛肉摊前人挤人,奴婢虽有留意周围,但真要说夫人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奴婢又说不上来,只是当时除了那些买肉的人,还有一位坐轿而来的老爷,那会子人挤人,夫人差点儿被后面的人给挤倒,也亏得夫人往奴婢这边倒过来,让开后头挤进来的人……”
“老爷?可瞧见他长什么样了?”
秋月摇头,答:“后头挤进来的人挡住了,奴婢只看到那人留着一撮小山羊须。”
林安心皱眉,难道与这个男子有关,她又问:“可有留意那位老爷身着什么衣裳么?”
秋月想了想,答:“穿的是常服,不过,瞧那身料子,到是与夫人、姑娘今年去年过年穿的料子一样,只是更好些。”
林安心脑海里突突地冒出二字:云锦。
她和柳三娘去年过年穿的新衣裳,是林青松捎回去的好料子,说是他义母给的,让他特意一起捎回去给两人的。
南边颇有些山高皇帝远的意思,横竖又看不到,穿啥样的料子,也不如京城这里等级森严。
“我晓得了,此事要让我娘知道。”
林安心觉得有必要与林青松谈一谈这件事。
只是,当务之急,还需得安排晚饭的事。
林青松去城外迎接的,踏着暮色一起进了院子,同来的还有严掌柜。
林安心之前并不曾收到消息,对于他的出现颇为意外。
“严掌柜,你怎地也来了?”
严掌柜忙上前给自家主子请了安,又看了林安心身后,激动不已的爱晴。
他悄悄打量了一番,到是胖了点,看上去在这边的日子尚可,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原本奴才没打算上京的,后来,大少爷说,二老爷要携了夫人及大堂少爷来,又寻思着这帐册总要亲手交给姑娘才行,遂与大少爷商议后,以后奴才与老皮轮流上京给姑娘送帐册,以及当年的收益,这事儿,还需得姑娘先点头,奴才想着总要与姑娘当面商议的,便提议这次就由奴才带人上京。”
林安心估摸着两家长辈是不放心自己的闺女、儿子们,分别的时日又长,若能趁这机会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是我疏忽了,如此安排很合理,以后,就这么定了。”
她又回头对爱晴道:“即然严掌柜来京里了,这些日子,你抽空带他四处转转,我身边有她们三个暂时顶着。”
爱晴忙应了,即没有让她远离姑娘,又能多陪陪自己爹,她自欢喜不已。
林顺水三人来了后,没人再提起柳三娘之前的不对劲。
她此时已缓过神来,笑语连连地请了众人入内就座。
爱晴被林安心打发下去,安排严掌柜一行人。
院子太小,这许多人自然住不下,爱晴打发婆子另去猫儿胡同外头往北的地方,寻了一处干净、便宜,且略微偏僻的客栈,好在离林家不远,又胜在清静。
林顺水的到来,又给林安心等人带来了新的消息。
晚饭后,林家人围坐在一起闲话家长,林老爷子依旧躺在床上等死,林方氏自林安心、柳三娘上京后,便有些拿大,想拿捏邓金钗,欺她脸薄又是个晚辈,总喜欢去她家借婆子使唤,邓金钗不耐烦她三天两头上门,便打发了一个婆子过去,每日一回,在林方氏那边帮半天忙。
到了下晌,那婆子才回林家这边做事。
林方氏尝到了甜头,隔三岔五的去林家闹腾,把邓金钗给逼急了,直接往她娘老子跟前哭诉。
季春花不但脾气火爆,还是个护短的,一听这些破事,立马炸毛了。
拉着邓金钗就去找林方氏理论,就差没指着鼻子骂林方氏不要脸了。
林方氏上头的那座泰山瓢去了京城,她自以为没人能治得了她:老娘,胡汉山又回来了。
嗯,颇有这种气势!
季春花拉着自家大闺女上门吵架,林方氏方才惊觉,自己并非老当益壮?
在季春花的强大攻势下,弃盔丢甲,兵败如城倒。
更是被季春花大骂她连猪狗都不如,猪养壮了能换钱养活主家,狗养壮了能防贼,她林方氏呢?
一边不要脸的伸手找小辈们要钱,一边不要脸的往死里作。
若林方氏是骂街的老祖宗,嗯,很荣幸啊,季春花成了这老祖宗的先祖。
骂起人来,能将林方氏气得喷老血。
这是事儿吧,闹到最后,最终还是林顺水出的面,将自家老娘给劝回屋里,林方氏那脾性是,越对她和顺,她就越能作,越是对她来硬脾气,她反而吃这套。
林顺水一去,直接撂挑子,说是林家在下塘村好歹也是有颜面的人了,林家几个做儿子的,没有哪个不愿意给养老钱的,可林方氏还要去折腾小一辈,他就不乐意了。
平日小吵小闹也就算了,如今越发闹得不像话,林方氏梗直了脖子,死不认错。
林顺水很光棍,两手一摊,告诉林方氏,若她真不愿意安生,那他只能找另两兄弟商议,在别的村给她置块宅地,让她带着林老爷子出去单过,三兄弟平摊养老钱,也甭管林顺风能不能拿得出来。
另外,至于两老能将日子过成啥样,他也不想管了,也会拉着林顺河不让管的,两人爱咋样就咋样。
总之,林顺水的态度明摆着的:刚!
林方氏见自家二儿子是真铁了心不惯自己了,这才歇了再折腾的心思。
就是这心思不知能歇多久。
林安心听说这些破事后,心中冷笑,她敢肯定,林方氏的心里老后悔了,当年,她要不是那般爱作,又岂会过那等寒酸日子。
当然,在下塘村旁人眼里,林方氏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把儿子、小辈们的孝心都给折腾没的那种蠢货。
不管怎样,林方氏再如何折腾,都无法跳出下塘村那一亩三分地。
她听说林顺水等人要来京城看柳三娘、林青松以及林安心。
林方氏本来也起了这心思的,她才起了个头,就被现在的三儿媳给直接怼回去了。
她问林方氏,不觉得脸痛么?
京城那三个,有谁会待见她,只怕她上了京,会被三人直接拿大扫帚给打地出门。
林顺水自然不肯,林青山也没理她,由着她在一侧自言自语,众人都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林顺水提起邓家,小心的看了林安心一眼,见她脸色平静,像是听无关要紧人的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侄女,有些话,二伯本不该说的,不过,到底觉得,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你前脚离家来京城,后脚,季春花就病倒了。”
林安心并不清楚,她已经成了季春花的心病。
“我听你大嫂说,邓家虽然有意想给邓金鼓再说门亲,可季春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倒坎,她总觉得很愧疚,当年亏欠你太多。”
林安心一张小脸冷冷的,她想,若是原主尚在世,会不会原谅季春花?
然而,原主已死,因为邓家,因为那个该死的周又招,原主又何其无辜?
“二伯,你也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又转头对朱草儿说:“二伯娘,侄女想请您帮个忙。”
朱草儿一直很喜欢这个侄女,她有什么要求,朱草儿必会尽心尽力的帮她完成。
“说啥帮忙呢,能帮上你,我还高兴着呢,你快说是何事?”
林安心原本就没将季春花放在心上,此时,见林顺水郑重说明此事,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最终觉得,还是直接了当的言明才对。
“二伯娘,您回村里后,我想请您去跟邓家婶子说一声,过去的便过去了,不可能重新再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谁会一直待在原地等候……她当时那样选择,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埋不埋怨,那也是我的事。”
所以,季春花如何愧疚,那是她的事,林安心要不要接受,是林安心的事。
朱草儿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家小侄女是不是想得太通透了点。
“唉,安心,二伯娘到希望你难得糊涂。”
不去想得太通透,自个儿就不必活得太累。
林安心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
什么叫糊涂,什么叫通透,那些都不要紧,她始终认为,她只想自己活得自自在在。
朱草儿并未再劝,只又提了一事。
“我记得玉竹曾跟我提过,你与邓金铃很不对付,是吗?”
林安心淡笑,虽然邓金铃曾买通人想弄翻自己,但她在自家哥哥的帮助下,早已设计了邓金铃。
“的确不对付,不过,我上京之前,早已有所耳闻,她再次嫁人后,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就是了。”
朱草儿点头:“头回嫁人与二回嫁人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两人各自带着个拖油瓶,这里头的矛盾那叫一个多,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家中琐事的折腾。”
林安心来了精神,越发笑得甜美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