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心里颇不痛快,她家小儿子很有念书天份,中了秀才后,邓金鼓准备将邓金锁接来京城,打算送他去好点的书院念书。
“行了,这些事都不急,你爹的腿一辈子就那样了,金锁他也很懂事,不是娘说你,在京里也晃荡了好几年了,就没有哪个上门与你说亲的?”
季春花很矛盾,一边想继续让林安心做她家儿媳妇,一边又催着邓金鼓赶紧再找一个。
“娘,这些个事,您甭管了,我心中有数。”
邓金鼓心生后悔,不该这么早接自家娘上京的。
季春花越听越上火,急吼道:“有数,有数,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的大金孙呢?你告诉我,在哪儿,过了今年,你的年纪越发大了,咱家又不是没钱,也不像青山当年那样,穷得讨不起媳妇。”
邓金鼓只觉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直叫,心里烦得紧,冲她低吼:“娘,够了,大姐夫有再多的不是,起码,他家发达后,没有抛弃糟糠妻,反而待大姐更好了,谁不晓得你大闺女嫁得好?人前人后,婆子、丫头都伺候着呢,娘,这么些年了,您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当初,他若真有现在的条件,能看上咱大姐吗,您就知足吧。”
季春花见他发火了,半晌后,这才道:“就是心里一想起那年的事,心里很不痛快。”
邓金鼓不想同她多言,又觉心里闷得慌,干脆掀开车帘子走出去,他宁肯同车夫坐一块儿冻得鼻青脸肿,也不愿听自家娘亲唠叨个没完没了。
他心里越发惦记着林安心了,也不知她这会子在做什么。
林安心此时正忙着和陈大娘述旧呢。
一家子开开心心吃过晚饭,谁都没提邓金鼓和季春花两人。
吃过一杯热茶后,陈大娘眉眼间的疲色已减去六七分。
林安心劝她先去睡下,陈大娘因太过高兴,一时并不觉得困觉。
又贪大家伙热热闹闹的聊天,婉拒了林安心的好意。
柳三娘正问杜婶,铺子里今年的收意如何。
杜婶忙答:“夫人明见啊,今年,小鱼仔的生意远不及往年,又因那码头处的茶馆连着开了好几家,发现这小鱼仔的生意很不错,已经在互相抢生意了,夫人结束那边的生意也好,婢子早就想上京来伺候夫人了。”
而柳三娘的那个铺子,的确低价卖给了林二丫,又将其中的三分之一银子给了林青山,剩余的,连今年铺子里的收益,尽数带上京来了。
林二丫不光做杂货生意,她在林青山的点拔下,不止又添了芦苇地,还另置办了一个百亩的小庄子,铺子里卖的都是庄子上的产物。
林安心大舅舅当年找柳三娘借的那笔银子,也托杜婶带来京城了。
柳三娘示意秋月接过来清点了一番,笑的嘴都合不拢。
好歹又有快两千两的近帐呢!
手头上宽松了,她寻思着要不要再添个进钱的庄子。
“也不知远郊的耕地怎么卖,好歹还要置办个庄子的,你们兄妹俩也该成亲了。”
两兄妹自不肯要的,林青松想了想,道:“娘,我的事您不必操心,到是可以给妹妹多置办些头面首饰,将来也出嫁,也能多几抬嫁妆。”
林安心本不想要,林青松却道,她若嫁给苏君扬,这面子上的东西,自然更不能省了。
柳三娘才不管两兄妹说什么,转头又和陈大娘说起了家乡的事。
陈大娘挑挑捡捡地说了一些。
“先说君扬的养父家吧,早先亏了不少,好歹案子查明,衙门也给补足了银两,经这么一折腾,今年的收益也就这样了,青山那边还好,找到坏事的人赔了银子后,又得贵人相助,再接了两单大的,我起程来京城时,他正忙着拉石料呢。”
说到这儿又想起一喜事来。
“这一高兴,到忘了三姑娘添喜事了。”
林安心心中一动,忙追问:“好姑外婆,快莫要打哑谜。”
“就知道你心急呢,也不是啥旁的事,那孩子啊,可算答应了一门亲事,竟是年家的树根呢。”
年树根?
林安心万万没想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怎地听糊涂了?”
陈大娘笑道:“原本,苏老爷相看好的是钟家那孩子,谁晓得他家竟挑了门表亲,来了个亲上加亲,苏老爷还挺婉惜来着,说是两家刚好门当户对,三姑娘本是不乐意嫁人的,后来家中连番生了变故,大抵是想明了些事,加上苏老爷遇到困难的时候,多是君扬让年树根去打理的,这一来二去,两人不知怎么就瞧对眼了。”
林安心秀眉瞬间打了结,问道:“可是,婉屏可曾知晓?年树根早已报了名,要随君扬远往塞北的,这一来去,少说得一年半载的。”
陈大娘又道:“她不急的,说晚点成亲她反而更乐意,又说她大姐姐嫁得太早,随了她夫君在府城念书去了,轩哥儿还太小,暂且撑不起家,年家反正离苏家很近,她早早想得明明白白了,待年树根从塞北回来后,再成亲。”
林安心万万没想到,苏婉屏会同年树根定亲。
“我觉得吧,年家那孩子早就起了那心思吧?”陈大娘说这话时,是看向苏君扬的。
苏君扬忙答:“他到是曾问过,我养父家怎就瞧上了钟汉离,我让他别瞎说,不过是钟汉离起了那些小心思,做不的数。”
他略顿了顿,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道:“莫非那时就已生了那份心思,我到更乐意是他,相比钟胖子,他办事更牢靠,也不似钟家那边的关系,太过乱七八糟的,年家人口简单,到是门不错的亲事。”
林安心扫了他一眼,挺惊讶他对年树根的评价颇高。
“可是,年树根念的书少,将来成亲后,我担心他和婉屏想不到一块儿处。”
教养决定个人素质。
苏君扬也不管那许多,答道:“这有何难,横竖他死活赖着要跟我去塞北。”
他说到这儿,转头对林青松道:“青松哥,你知道我不爱读旁的书,手里除了兵书,旁的却没有,要不,你捡几本让我等会儿带走,待闲瑕时,教教他也使得。”
林青松睨了他一眼,脑子里瞬间浮处数计想坑苏君扬一把。
“你确定,一书抵万金呢!”
苏君扬一脸警惕地防备着他。
林安心在一旁拿香帕捂嘴轻笑,苏君扬不乐意了,抱怨道:“你巴不得么?”
她巧笑嫣兮,娇声答道:“君扬哥,书中自有黄金屋,何不趁这机会一起学,想必,你抱着这个念头去劝树根哥,他没准儿更能被你折服呢!”
不曾想,陈大娘也在一旁附合,大赞林安心说的有理。
又说,苏君扬的外祖父,当年是大名顶顶的儒将,他的后人,岂人落了先祖的声名。
好家伙,一顶金灿灿地大帽子摁在了苏君扬的头上。
苏君扬面对自家唯一的姑外婆,不得不低下了头。
有了他的打岔,陈大娘自然不再提苏家的事,又捡了村里的三两件事说了。
不知怎地,话题又绕到了邓家。
邓大郎依旧瘸着个腿,狗剩和邓金锁念书还行。
大抵是这两人念书时,已经有点懂事了,邓金鼓又看管得紧,学的到也有模有样的。
陈大娘又告诉林安心:“说起来,还有一桩奇事,邓家那个二闺女可不得了呢,潘家看在钱的份上,忍了,可潘二郎的两个亲儿子,时常将狗剩打一顿,邓金铃就把钱袋子给捏住了,又将狗剩那娃送去邓家住,她好容易又怀上一个,结果,生出来是个痴儿,先天脚瘸,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到还算有些良心,无论潘家怎么劝说,她都舍不得扔了。”
柳三娘在一旁冷笑,道:“这是现世报,活该,谁叫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再者,虎毒不食子,好歹是她的骨肉,轻易又怎舍得,她自己的日子虽过得稀里糊涂,好在有邓金鼓为她撑腰,手头又有些银钱,日子再糟心,也还是过得下去的。”
陈大娘点头,又道:“潘二郎原来的那个媳妇,瞧着不大说话,老利害了,听说,潘二郎瞒着邓金铃,攒了一些银钱,准备给两儿子说亲用呢,就是邓金铃时不时的要与潘二郎吵一架。”
林安心闻言,低头冷笑,又趁众人不注意间,朝听泉使了个眼色。
她虽离开了秤砣镇,可她并没打算就此放过邓金铃。
当年,原主积攒的怨气,后来,邓金铃差点又害了她,总要让邓金铃的日子,继续鸡飞狗跳着,她才能心情舒畅呢。
随后,又将苏君扬为林安心准备的护卫叫上来,又一一认了人。
四个护卫皆不起眼,属于扔到人群里瞬间找不到的那种。
这四个护卫分别取名乘风、乘絮、破浪,破斧。
乘风、乘絮轻功了得,让林安心惊讶的是,破浪水里功夫十分最利害,破斧却与破风走的一个路子。
家里添的人一多,越发显得雨凇院太小了。
陈大娘不愿意搬去原来的姚府住,说是睹物伤神,不愿再回想起当年血流成河的姚家。
……
苏君扬想与林安心独处一日的计划,并没得偿所愿。
陈大娘的到来打乱了计划,第二日,他和林青松一起护着家中三个女眷去了云台寺。
众人先去拜了菩萨又捐了香油钱,在云台寺吃了一顿斋饭,再游玩了一番,方才回了林家。
到了第三日,天未亮,林安心和林青松悄悄乘了一普通的青布马车,去了城北的城门口,高大的城门,被守城的卫兵们费力推开,天阴沉沉的,好似伸手就能摸到,积压得厚厚的云层。
林安心闷闷不乐地坐在马车里,看着苏君扬身着猩猩毡镶雪狐毛大斗篷,一时意气风发,烈酒芬芳,马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