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去?想必,他定在人群里寻找过你。”林青松放下车帘,侧头问自家妹妹。
林安心将头靠在车窗边,只透过车帘缝痴痴地望着远处的少年!
半晌后,她才幽幽叹息道:“不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已都说了。”
城北城门口,苏君扬将马缰绳一勒,自己的心愿,难不成落空了?
他还想细细遍寻人群,前头已传来急行令,容不得他再停留,只得打马扬鞭,催了马儿无奈地飞驰出北城门。
林安心突然动了,冲出马车,快速跳下去,脚上的小鹿皮靴踩得积雪咯吱作响,飞快地朝城门口飞奔而去。
她后悔了,不该矫情的,她满脑子只想让他看到自己,哪怕只是一眼……
她发了疯似的一头扎进拥挤的人群,然而,人群的力量有多大,她的力气便有多渺小。
越挤不进去,她越疯了似的朝里挤。
总想让他能瞧见自己。
“姑娘!”
乘风与破浪来到她身边,用暗劲准旁人挤开,为林安心挣得一席喘息之地。
“姑娘!请随属下往这边来。”乘风朝另一端指了指。
原来,乘絮已买通了守城门的士兵,在那几人身后,有一人宽的地方,够一人挤挤穿过城门。
林安心拎起裙摆扭头朝那边狂奔而去……
耳边隐隐传来林青松的呼唤,林安心弃耳不闻,满脑子只记住:想多看他一眼。
吴家新军已全部出城,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林安心目光呆滞地望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连连后退几步,侧头靠在冰冷的城墙上,任由积水浸湿了新斗篷,低低叹气,心中像是堵满了东西,只晓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林安心正低垂着小脑瓜子,沮丧地望着地面发呆,一对铁蹄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咈——咈!”马儿呼着粗气,蹄子不耐烦地刨着地面,似乎很不理解自家主人怎地又回来了,它的心儿,早已飘到了前头急驰的马群身上。
“傻媳妇儿!”一声重叹,包含无限宠溺与不舍。
林安心仰起头,眼里突然涌现一股热流,她将头仰得更高,笑魇如花。
身穿铜锁钾的苏君扬,少了一分放荡不羁,多了几分沉稳。
她吸吸冻得泛红的小鼻子,包着热泪,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笑嘻嘻地道:“虽不及以及俊俏了,却多了几分洒脱与豪迈,我到开始担心那边的小姑娘们了,偏生,你还是个有主的,岂不是叫那些小姑娘的心碎一地儿。”
苏君扬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流连于她身上,前方传来吹号的声音,他坐下的马匹越发焦躁不安,似要脱缰而去,他抬头朝前方望去,哑着嗓子道:“我得走了。”
林安心点头,再不舍也要分离:“快走吧,你走的越快,我便能更早些盼到你平安回来。”
苏君扬一勒马缰绳,马儿掉了个头,他再次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要把她的娇颜,深深地刻入脑海里,沉声道:“等爷凯旋归来,必许你红妆十里!”
只见他双腿一夹,马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号令的方向狂奔而去,是那么的急不可耐。
而他,并不曾忘记年少时的承诺!
莫名的,林安心只觉小鼻子酸得更利害,泪水像溃堤的洪水,瞬间冲出束缚,逃出囚笼。
她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将小脑瓜子缩到毛绒绒的帽子里,尽量不让周围的人发现自己太难过,挥着手中的小帕子,目送他急驰而去。
左后方忽然传来听泉的声音:“姑娘!”不难听出她话里的担忧。
苏君扬为她留下的乘风、乘絮、破浪、破斧,离她稍微有点距离,却又刚好能将林安心护在其中。
心中一暖,难过也散去一些,她顶着红通通的兔儿眼,说道:“不许笑话我。”
听泉自不敢,只说林青松在前头等着,外头太冷,打发了听泉来寻她回车里。
大抵是因为苏君扬远赴塞北了,众人争抢的香馍馍不在,连长公主也偃旗息鼓了。
林安心连着数日都无精打彩,每每半夜总被恶梦惊醒,梦里,苏君扬一身是血,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长枪横扫四方,又或者是裹着一层血染的纱布,呆呆地躺在帐棚里,默默思念着远在京城的她……
这些日子,她茶饭不思,心中焦虑,牵挂远行的他,苏玉琳每每得了空闲,总要抽空来陪她。
如此过了半个月的光景,苏玉琳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安心,安心,我来了。”苏玉琳甜甜的声音,总能将小院阴霾的天空炸出一道暖流。
爱莲正好在廊下烧碳盆子,见她来了,忙将手中的扇子丢一边,朝她福了福身子,又给苏玉琳挑起帘子,拿小嘴微里呶呶,小声音:“心里依旧还很难受,总日不见笑容。”
苏玉琳又在廊下喊她。
林安心本恹恹地倚在美人靠上,听到她的声音,忙应答,又亲自起来去外头迎她。
苏玉琳进了门,站在门口的碳盆子处正在去掉身上寒气。
见了林安心笑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林安心神情惫懒,有气无力的地问。
苏玉琳见她如此,又道:“你这般作贱自己,我大哥若知晓了,还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儿,他即去了边关,你就该好好活着,莫叫他为你担心,战场上瞬息间千变万化,刀箭无眼,一个不留神,便会要了人命,何苦为难自个儿,又白白叫他担心。”
林安心昏沉沉了半月的脑瓜子里,猛地一响,被她的话炸出一片清明。
她沉思半晌,方才答:“你的话的确有理。”
苏玉琳见她脸色好些了,又娇笑道:“安心,你可得好生送我份谢礼才好,我费了好些心思,缠着皇帝伯伯各种折腾,好容易才打听到,我大哥跟随的那支新军,还不曾到达边关呢,至少还要月余。”
“你说什么?”林安心猛地一惊,瞪大眼望向她。
苏玉琳笑道:“所以说,你是白担心了,有那空闲,不如想想你要献上去的雀金裘,做什么样式?”
她说到这儿,又劝:“再者,长公主姑外婆那边,因为吴红缨贪玩堆雪人,偶感风寒,她暂且抽不出空闲来折腾你。”
“嗯?”林安心闻言,轻挑秀眉,侧目。
苏玉琳吐吐小香舌,不得不老实交待:“难怪大哥总赞你聪慧,就知道瞒不过你,好啦,好啦,我也就是上回去长公主府上玩耍,正值那日下大雪,又觉长公主府里的红梅开得太盛,便起了堆雪人的心思,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林安心可不信,吴红缨瞧着就先天不足。
“郡主,你直接说吧,看上了我铺子里的哪样衣裙?”
苏玉琳笑嘻嘻地搓搓小手板,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好安心,我不贪你铺子里的东西,就是……”
她说到这儿小脸即刻染上了一片绯红,眼神四下游走,心虚的不敢瞧林安心。
“可是,郡主,你该知道的,你们之间隔着的不止一条银河。”
苏玉琳答道:“银河又怎地,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更何况,我娘做不来王母娘娘那般狠心的事。”
林安心无奈,答道:“我哥哥最近越发忙的利害了,我也有好几日不曾见到他,要不,我打发人去学堂寻他,问问他要不要回家吃午饭,只说我同我娘念叨了好几回了。”
苏玉琳越发笑得开心:“安心,我觉得做你的小姐妹,当真是福气呢。”
“可我总担心你父母会不同意。”林安心心里的忧心更重。
她做不来棒打鸳鸯散的事,更主张自由恋爱。
小夫妻感情甜如蜜,不香吗?
“我父王、母妃不同意没关系,只要皇帝伯伯同意就行了。”苏玉琳得意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林安心侧目,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公主、郡主们不都是要和亲的吗?”
“哦,我忘了告诉你吧,我家皇帝伯伯挺能生的,我悄悄打听过了,不受宠的公主们,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林安心很有必要怀疑,苏玉琳今儿这般开心,是因为她现在说的这话吧。
经不起苏玉琳的央求帮忙,她到底还是早早打发乘絮去国子监寻林青松了,又含蓄地示意他转告林青松,苏玉琳将会留在这里吃午饭。
乘絮带回来的消息,让林安心的心里酸溜溜的,终于体会了一把妹控哥哥的心酸了。
“哈,安心,你哥哥真的会回来吃午饭?”苏玉琳欢喜地在屋里转着圈儿。
林安心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第十遍重申:“没错,他就这么说的。”
“听泉,你去厨房告诉杜婶,让她今儿捡些我哥哥爱吃的菜做,另外,你去姑外婆那里问问,看她老人家想吃什么。”
她嘴里的姑外婆,自然是陈大娘了。
苏君扬的安排,她一点都不肯听,非要跟林家人挤在一块儿,说是屋子小也有好处,挤挤更暖和。
林家三人自然是欢迎的,陈大娘就这么安顿下来,得了空带人去姚府走一走,说是叫人将荒废的花园子收拾出来,横竖不住人,也不能浪费了, 干脆等开春后,种些瓜果蔬菜也是好的。
随着进入寒冬,城北的小饭馆越发红火了,林青叶听了林安心的建议,干脆做起了小锅子,三两人,四五人支一桌,就着小酒吃两三个小火锅,一杯温酒下肚,身上的寒意很快就散去。
中午的时候柳三娘并没有回来,说是店里生意太忙,走不开,林青松很守信用的回来了。
一进门,就对上两双好看的眸子,一双眸子含情眸眸,一双眸子里醋海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