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三夫人也是有苦衷的。
“我也不瞒你,女子嫁人后,哪里有在娘家那般自在,她好在肚皮争气,连生两男娃,即便如此,她那婆婆还成日说她不够大度,应该给她儿子多纳几房小妾呢,说什么,你大姐姐要照顾两孩子,哪里有功夫再照顾好自己的夫君。”
林安心最烦的就是这样的婆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即如此,干啥要催着大姐姐连生两个,生了她又不管,不管也就罢了,还要给她添堵,她儿子是三岁小孩吗?是吃饭需要喂,还是喝水需要帮忙倒?丫头们是干啥吃的?买来当姑娘娇养的吗?”
鲁三夫人笑了,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你能这么想,我便是现在去了,也能安心了。”
“说啥呢,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婶婶的身子好着呢。”林安心连忙拦住她,刚才说那些话,也是为了宽鲁三夫人的心。
这两口子待她哥哥不薄,她自要懂得感恩的。
“我娘常说,她待我们兄弟姐妹好,不是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可我统共就这么个娘,总要掏心掏肺的想养她老啊,让她过些快活日子,将心比心,我想,大姐姐的心里肯定也是这般想的。”
鲁三夫人的眼眶儿微微泛红,她家女儿要是能像林安心这般恣意地活着,只怕要少受太多委屈。
林安心又安慰了她半晌,又约好了隔几日再打一回马吊,这离开鲁府归家去。
她从鲁府回来后,见到家门前停了一辆很熟悉的马车,心中一喜,甜滋滋的。
才下了马车,守池迎了上来,向她禀明:“姑娘,郡王爷才来了,说是寻姑娘有事。”
林安心微微皱眉,又问:“我哥可回来了?”
守池摇摇头。
她带了丫头们匆匆忙忙进了家门,连裙角边扫过了青石板一侧堆放的积雪都不知。
洁白的绒面裙被微微浸湿,裙角边沿的颜色沉重了许多,似预兆着什么……
她迈着小莲步,飞快地去了内院,又问了在清扫积雪的婆子,方才知晓,苏君扬去了上房正堂,正陪着柳三娘说话。
林安心行至石阶下时,听到苏君扬在说:“岳母娘,您万万莫要担心,青松哥与我于早年组建了一个大商队,如今,每年总要赚个几万两雪花银,他并不急着买院子,银子差不多都投到新生意了,听说他今年置办了大量的芦苇地,又添了个牧庄呢。”
她行至门口,小丫头见到她来,正欲开口给她请安,林安心轻轻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又听见里头传来苏君扬的声音:“女婿这回去边关,的确让您闺女伤心了,是女婿的不对,可我终做不了那富贵闲人,总要寻些功名才好,再一个,我与青松哥商量过了,我们的商队每年本就从北地收了皮毛贩去楚州那边售卖,我去了塞北,也是想寻些更便宜的,毛色更亮的皮子,赚的钱多了,手头宽松了,办什么事总要方便许多的。”
林安心挑了帘子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苏君扬抬眼望过来,头一回才发现,林安心其实很高挑,即有江南女子的婀娜娇媚,骨子里又有北地女子的英气和豪爽。
“你到是将什么事都想全了呢,今儿怎地舍得过来了?”
“想岳母娘的手艺了,左右我如今已左迁为百户长,兵部的事也交接的差不多了,正好今日得了空闲,便来蹭饭了。”
他说到这儿,又跟柳三娘撒娇了:“岳母娘,女婿好久没吃您做过的红烧排骨了,还是咱老家的口味好,多搁点剁辣椒,味儿忒正。”
林安心行至他一侧坐下,见他毫不掩饰自己贪吃,捏着香帕,伸出食指轻戳他脑门:“你就偷着乐吧,我娘现下很少下厨了,也就你来了,她才欢喜下厨呢。”
苏君扬侧头,道:“你又吃哪门子的醋,女婿怎了,女婿也是半子呢!”
柳三娘笑着轻轻摇摇头,她呀,就盼着这对小冤家能百头到老,而不似她那般……
不知想到了什么,柳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快得没叫对面两人发现。
她叫两人在这里说话,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林安心在堂屋里与他说了一会儿话,问:“我不信你今儿会有空,我哥说了,越是临近年关,越是忙得紧?”
“先不说这事,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姑外婆要来了。”
“真的?”林安心喜出望外,陈大娘一直生活在南边,上回就说了长公主这边百般刁难林安心,两家一合计,便商量着要接了陈大娘来京,好歹,她是苏君扬嫡亲的姑外婆,又是看着林安心长大的,心儿啊,肯定偏向这两人。
“啧,你个傻姑娘,这事我还骗你不成?花了一年半左右的时日,我外祖家的府邸已经修葺好了,正好,接了我姑外婆回来住,往后,我不在京城了,你帮我多多去探望她。”
“自是应该的,我娘肯定很高兴。”
苏君扬笑了,他先前就将此事告之柳三娘,她自欢喜的不行。
“另外,我今日来此,除了这事之外,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苏君扬的神色凝重了许多,林安心的小心肝没来由的一晃,揪得她的心肝肺都疼了。
“原本,我应了你不再想那事的,只是我被寻回来后,发生了许多变故,总感觉有一只手,无形中将我往那上头推,逼着我走上这条路,今儿皇上召我入宫,说是,这几日便要随新军前往塞北边关,这些都不管,我心中只放不下你。”
林安心闻言心中难受得紧,分离,竟来得这么快。
她很不舍,就想天天能见到他,天天同他腻歪在一起。
抬眼间,见苏君扬神色间很不舍,她瞬间想通了,其实,彼此都很牵挂对方。
林安心见不得他如此伤感,眨了眨眼睛,笑问:“你是担心我被人求娶去了,嗯嗯,金鼓哥今年老说这话呢,还说,嫁你到不如嫁他,多省事,日子也过得快活些。”
苏君扬怒了,道:“邓金鼓那个贼心不死的,爷当年就不该放他一马。”
林安心侧目,问:“什么事放了他一马?”
苏君扬对上她温柔的目光,瞬间熄了怒火:“没啥,就是生意场上的事。”
林安心闻言,不再问。
她终忍不住担忧,又问:“可是要打仗了?”
“也没什么大事,老帮主的人快到了,姑外婆是随着他们一起上京来的,你晓得的,那些人都是江湖浪子,见过血的,胆识肯定比一般人要强,手上又都有几招真功夫,另外,我会安排几个拳脚功夫好的留你身边。”
“嗯?”林安心疑惑了。
“我左右在京里,若连京城都不安宁了,那这天下,也没有可躲之处了。”
她不同意,希望苏君扬能将那些人一并带走。
“嘿,也不知你个小丫头使了什么法子,到是叫我家老子高看一眼呢,放心吧,那几人是他自个儿的,这事儿,连我那继母妃都不晓得。”
林安心笑了,道:“许是因为爱屋及乌。”
她觉得恭王一定爱过嫡王妃。
苏君扬又道:“谁知道呢,过两日,我会趁着姑外婆上京时,将那几人混在里头送过来,再趁机留下好了。”
对两人而言,最难熬的怕是离别,皇上指定苏君扬入塞北吴家军,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林安心对此无可奈何。
只能灯下临行密密缝,想为苏君扬多做两身暖和耐用的玄狐裘衣。
林安心因苏君扬即将去边关,夜夜心烦意乱不得入眠,这日她难得多睡了会儿,待她醒来后,爱莲和听语伺候着她洗漱,听泉去给她准备早饭了。
爱晴挑了帘子进来禀报:“姑娘,邓少爷来了,说是最近弄了批野鸭子上京,给姑娘留了二十只鲜活的打牙祭,又说,最近新得了一些孔雀羽,想问问姑娘可要买下?”
林安心心中微动,苏君扬说过,她的锦绣坊能平平安安,多亏皇后出手了。
“你先去前头好生招待他,我随后就来。”
她说完,示意爱莲去将熏笼上的衣裳取来。
因李太医开的散寒草药管用,今年冬日,林安心到不觉得太难熬,也不似往年那般畏寒怕冷。
遂,只挑了一件轻薄的兔毛长袍穿上,又只在分肖髻上别了两朵粉红堆纱花。
这才带了丫头们去了前头。
她进门的时候,邓金鼓正百般无聊的吃着茶,打量着正堂里挂的青竹图。
他放下茶盏,笑道:“前几月带商队去岭南了,才回京城,听说你病了好几月,的确清减了不少。”
林安心对于他的打量,微微皱了下眉,后又笑答道:“劳你记挂了,不过是偶感风寒,终是还是不大习惯北地的寒冷。”
对于她为何病倒,她四两拔千金,不愿多提,直接开口询问他:“听说你手头有一批孔雀羽要卖?”
“知你肯定会喜欢,我特意从南边带回来的,依原来的价给你好了,我本就不是做这个买卖的,当日瞧见了,觉得小姑娘家家的肯定会喜欢,遂,帮你带来了。”
他示意自己带来的下人,将那三箱笼孔雀羽毛带来,又道:“我曾听人说,有一种叫雀金裘的,就是拿孔雀羽做成的。”
林安心示意下人打开箱子,凑上前去认真查看了一番,这箱羽毛的确不错,不由笑道:“也有金丝雀羽裙,最适合过年时节穿出门了。”
她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随意地与邓金鼓搭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