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相国府，并且走了一大段距离之后，苏钰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若水的情绪有点压抑。他见不得若水不好，哪怕只是情绪上的不开心，他也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割一般，难受得厉害。
“喂，你还没说，你到底问我的是什么问题呢。”苏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与若水并肩而行。他的语气带着不正经的意味，听起来就像是个流氓地痞一般。
若水许是想事情想得入迷了，所以并未发觉，直到现在他们两个人的手还是牵在一起的。她正心烦意乱，听到苏钰如此不着调的声音，更是觉得烦躁，于是就挥手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儿。
可刚准备抬手，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某人给紧紧攥在了手心里头，无论如何也抽不动半分。她又羞又恼，停下脚步来瞪着苏钰吼道：“流氓，你放开我！”
“五小姐难道忘了，可是你主动要牵着我的手的，我还没说你是流氓，你却恶人先告状了？”苏钰紧紧握着若水的手腕，提到了她的面前来，一番话愣是说得她哑口无言，只能跺脚暗自郁闷。
瞧着她明明生气，可偏偏奈何不得自己的样子，苏钰便觉得心情大好。他故意端着架子，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你若是告诉我你先前要问我什么，我就放开你，如何？否则的话……”
他故意拖着尾音，悠长的声音吊足了若水的胃口，同时也将她逼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虽然被钳制住了一只手，可她还有另外一只手，于是就趁着苏钰还不曾防备的情况下，一掌打向了他的胸口处。
苏钰确实是没有丝毫防备的，可他宁肯接下若水这一掌，也不愿意松开握住她的手，这让若水大吃一惊，吓得身子一软，差点儿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闷哼了一声，在若水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便伸手悄悄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但苍白的面色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他看着若水的眼睛，虚虚一笑：“这下总是肯告诉我了吧？”
说实话，若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么古怪的，宁愿被打也不肯放手，追根问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问题罢了。她都已经打算把那个问题埋进肚子了，他却当做珍宝，执意让它重见天日，这又是何必呢？
叹了口气，若水是真的败给苏钰了。她摇了两下二人连在一起的手，惆怅地开口说道：“那日在太子府，我曾问你外头兵荒马乱凶残的很，你可愿意跟着我。”
这个问题对于若水来说，本就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她今早不知为何，忽然就很想知道答案，可碍于面子，她在提起来之后又吞回了肚子里。
苏钰怎么也没有想到，若水心心念念的竟是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也包括一种可能，但最后这一种可能也是被他否定的最彻底的一种。
当若水面对着她，说出了他最不可置信的那种可能时，天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有多激动。就连不知不觉中松开了若水的手，他也不曾发觉。
然而若水见苏钰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便以为他是在告诉自己他不愿意。想想也是她自作多情，垂下头去苦笑了两下，接着就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眼前的人儿匆匆而去，苏钰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连忙朝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他想要抓住若水的手，却三番两次地被她给轻易躲开了。
“若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解释这个词，只是冥冥中有种感觉，若水误会了他。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若水离开自己，便不管不顾地想要拉住她。
但若水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停下脚步，也不肯看苏钰一眼，语气冰凉，声音低沉：“不用多说了。”顿了顿，接着就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我要入宫一趟。你若是有兴趣，且自跟来就是，若是没有兴趣，我也不强求你。”
看着若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模样，苏钰真是恨不得拍死自己。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若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信誓旦旦地说道：“有些话是一定要说清楚的，既然你都问出来了，我连个答案都不肯给你吗？”
他的态度非常强硬，手上力气也大的很，抓得若水的双手有些发疼。她试着挣扎了两下，但却挣脱不开，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一边感受着苏钰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一边听着他慷慨激昂的说辞，若水竟不由得为之震撼。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苏钰，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此时此刻，苏钰也彻底不管不顾了，他只知道若是自己说不清楚的话，或者没给个明白的答案，这件事就一定会成为若水心中的一个结。
“我那日就已经回答了你，我说过，我愿意。不管你要面对的是刀山火海，还是万劫不复，我都会跟在你的身后，哪怕挫骨扬灰我也愿意，只要是能跟着你。”
若水也不知道，刚刚还是激奋的苏钰，怎么眨眼间就开始对她深情款款起来。她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正准备开口吐槽一句，却突然发现苏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装的全部都是她。
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若水仍旧有点儿不敢相信：“你是说真的？还是我的余毒没有清除干净，所以出现了幻听？”
其实若水听得一清二楚，字字句句都听到了骨头里去。可她现在真的是很慌乱，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茫茫芦苇荡中，却只有她独自在其中来回穿梭，怎么也找不到出来的路。
她仿佛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呼唤声，可她也不敢去确定，究竟是谁在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深情而炙热。她心里越是想忽略那声音，它就越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盘旋回荡，不肯放过她。
“求求你，放过我。”若水忽然痛苦地抬起头来，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苏钰的脸。
就是在那一瞬间，苏钰好像看到了若水的内心世界，除了黑就是黑，其余什么颜色也没有。她的眼睛就像是沼泽，上边布满了阴沉沉的瘴气。
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能够将人的灵魂给吸进去。苏钰没想到她的无助会如此之大，大到让他手足无措，除了陪她沦陷进去，竟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她。
“若水，你看清楚，我是苏钰。方才的话，不管你是记住了也好，还是忘掉了也罢，我都是认真的。”苏钰小心翼翼地捧着随谁的脸颊，想要将她从她自己的幻想中拉出来。
也不知道是苏钰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力气太大将若水给摇醒了过来，只见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一脸无辜地望着苏钰。
“我……”她茫然地看了两眼四周，就像是失忆了一般，全然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她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苏钰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管若水是否愿意，就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我还在呢，不要怕。”
他的话就像是一枚定海神针，将若水的心神给稳定住了。若水并没有抗拒苏钰的动作，反而顺着他温暖的怀抱，双手也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腰。越抱越紧，就像他是一颗救命稻草般，到死不肯松开手。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若水只好趴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直到最后哭够了，她才反复呢喃道：“谢谢，谢谢……”
听着若水感激涕零的话，苏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水心里其实还是排斥他的，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跟他提谢字？他花费千辛万苦为她治好眼睛，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一句话，他又带着一家老小回京投奔太子，她也什么都没说。
但这一次他只不过是说了一两句煽情的话，她居然就对自己反复道谢，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他走进了她的内心世界，可是却抗不过她内心伸出的抗拒。
轻轻拍打着若水的后背，直到她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苏钰才敢轻声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还入宫吗？”
刚才的事情就当做是他们两个人做了一场梦，忘记就好。反正这些事让若水不痛快，他执意记住，对谁都没有好处，索性就提起若水先前的计划，算是在转移话题了。
若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窘迫地点头。从小到大，哪怕是非玖辰也没见过她这么狼狈地一面。想一想她和苏钰的进展也确实够快的，他们认识才不过三四个月的光景罢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按照你这个速度走下去的话，恐怕今晚还要在宫中借宿一夜才行了。”苏钰揉了揉她的脑袋，看上去像是责备她的意思，但语气听起来确实无比宠溺，让若水的心忍不住一阵暖萌，化成了一摊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