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并不是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若水虽然证明了自己是相国府中的五小姐,可守门的禁卫军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她进去。
看着眼前高大的朱红宫门,若水有些绝望。昨夜苏钰说她爹和二哥的腿有伤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能够让堂堂相国爷一大早就屁颠屁颠跑去见的人,除了皇上也别无他人。
再联想到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将军被杀一案,若水就知道定是皇帝为难她爹了。她爹这一辈子廉政为民,奉公守法,为西凉的江山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流过多少热泪和血汗,怎么就容得旁人的任意蹂躏呢?
所以若水气不过,就想要进皇宫去,为她爹评理。不过她倒是忘记了,皇宫戒备森严,不是她这个没有任何官衔的民女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的。
“一定要进去?”苏钰拉了拉她的衣袖,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他瞧着若水要与那些禁卫军拼命的样子,不禁好奇她究竟是有什么非进去不可的理由。
若水扭头白了他一眼,不悦道:“那我没事来这里受气,岂不是吃饱了撑的?”她看上去就那么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若水气呼呼地插着腰,往后退了两步。
瞧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苏钰连忙就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地讨好道:“我错了行不行?五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小人这一次的口误好吗?”
听到他犹如狗腿般的语气,若水不由得蹙起眉头,浑身鸡皮疙瘩直掉。她不明白这才过了多久,苏钰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回眸瞪了他几眼,语气微扬:“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罢后就又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禁卫军,看着他们浑身银光灿灿的铠甲,若水便知道,硬闯进皇宫去恐怕有些棘手。而且皇宫不像是民间的建筑,宫墙是非常高,想要单纯用轻功飞上去,也需要在中途借用一个助力点才行。
哀怨地叹了口气,若水正眼看了一下苏钰,只见他笑得如沐春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时就来了气。
“喂,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笑,能不能好点儿正事?”若水撇撇嘴,恨不得立刻伸出手揪住苏钰的耳朵。不过她还是在乎自己的形象的,所以并未当众发飙。
苏钰可劲儿地点头,就是不说话。若水被他气得不行,干脆就别过脸去,自己想办法解决。就在她转过脸的一瞬间,眼角余光看到了一顶熟悉不已的轿子。
真是天助我也,若水心下欣喜,便对着那顶轿子跑了过去。可还没跑两步,就看到了那顶轿子后紧紧尾随了另一顶她非常熟悉的轿子。
她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今天是什么日子,左澜睿和左澜岩一同进宫,还真是非常少见的事情。
“怎么,这不是大好的机会么?”苏钰不知何时凑到了若水的耳边来,男人特有的温热气息均匀地喷洒在脖颈间,扰得她心头痒痒的,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来他方才笑得那么轻松,只是因为看到了左澜睿的轿子。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左澜岩的轿子,可能他全部都看到了,却故意忽略了左澜岩罢了。
轿子在若水面前几米处便停了下来,左澜睿还是一如既往大大咧咧地走了下来。但与往常唯一不同的是,他下轿之后,只不过用眼睛扫了一眼若水,便带着一众侍卫,与若水擦肩而过了。
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变成了现实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用脚尖在地上画圆,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孩子气。
苏钰默默地跟在若水的身后,目光坦然地与左澜睿对视着。就在若水低下头去的一瞬间,苏钰与左澜睿同时点了点头,但也不过是一瞬间而过的事情,快到若水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处细节。
等左澜睿带着一众侍卫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皇宫后,若水总算是觉得有些委屈起来。她慢慢抬起头来,面部表情地看着苏钰。可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看到若水失魂落魄的模样,苏钰不禁心疼起来。苏钰正要准备为若水捋一捋她耳畔散落下来的发丝时,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欢迎的身影。
“若水?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左澜岩并没有理会苏钰眼中流露出来的警告意味,他莞尔微笑着,缓缓靠近了若水而。若水闻声不禁回头看过去,只见他整张脸上都是带着满满的笑意,让人挑不出一处错来。
她正思忖着该如何回答左澜岩的话时,苏钰便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因为背对着苏钰,所以她根本就看不见他此刻的面部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王爷好雅致,五小姐只是路过此地,劳烦你挂心了。”苏钰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有点儿沉闷,甚至还有些吃味。
但若水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于是就推开了苏钰,望着左澜岩,急切地问道:“你是要入宫么?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进去?那些人不肯让我进宫去,但我有急事要见皇上。”
左澜岩挑眉,瞟了一眼气得不行的苏钰后,便对着若水点头温柔笑道:“这有何难?刚好我也有事要入宫见父皇,带上你也无可厚非。只是……”
他话说了一半,就故意放长了尾字,听上去像是颇有些为难的意思。若水只觉得心头一凉,她不愿意强人所难,于是就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容来,失落地说道:“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后若水就已经做好了转身离去的打算,苏钰看到她回转过身子来,虽然面上包含着沮丧的神情,但他还是打心底地觉得非常高兴。
可左澜岩却突然伸手拉住了若水的手腕,在她疑惑不解地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就用另一只手亲切地戳了戳她的眉心,无奈地解释道:“傻丫头,听我说完就那么难吗?”
若水更加疑惑了,他方才难道不是爱莫能助的意思吗?既然如此又拉着她浪费时间做什么?可若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所以就耐着性子,想要听听看左澜岩究竟想卖什么关子。
瞧着若水用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左澜岩心头多少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可他知道若水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于是就不再跟她卖关子了。
默默松开了若水的手腕,柔声道:“我只是疑惑,方才太子明明比我先入宫,你平日里也素来与他交好,怎么不让他帮忙呢?”
这句话算是戳在了若水的伤疤上,也不知左澜岩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居然在若水的伤口上撒盐。但转念一想,太子府一事除了她、左澜睿以及刘婉儿,恐怕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不知者无罪,若水就算心中有火气,也不能对着左澜岩发。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将耳边的碎发绾到了耳朵后边去。可是一阵清风突然吹过来,将她捋好的头发,又吹散开来。
“太子哥哥有急事,走得匆忙,我也不愿意打扰他。如果王爷觉得若水拜托的事情有点儿棘手,大可不可帮忙。”她淡淡地丢下了这番话,便想跟着苏钰离开。
反正宫里的事情,知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应该也猜得出来,相国府如今举步维艰的处境,她又何必跑出去自取其辱,让相国府落下笑柄呢?
左澜岩实在是无语了,他跟若水说这些话,只是出于私心,一来气气苏钰,二来压一压左澜睿在若水心头的分量,但谁知却是弄巧成拙,反而让若水更加讨厌自己了。
他连忙小跑着绕到了若水的面前去,执拗地拦住她,语气坚定而又受伤:“我何时说过你的事对我来说就是个麻烦了?我只不过是问问,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问了就是。”
听着他的话,若水莫名有点儿伤感起来。不知道何时,她和左澜岩之间竟然已经走到了如此陌生的地步。虽然有些事还没有成为定局,可她就是认定了最坏的那个结局,将自己困在自己设下的圈套,无法走出来。
世事无常,人生沉浮间。在众多不好的结果中,最好的莫过于相忘于江湖,最坏的莫过于相知相残相杀。瞧着她和左澜岩如今的关系,也不知会往哪种方向发展。
“王爷,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快些进宫吧。”若水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不再看左澜岩的眼睛。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算的上是最惺惺相惜的知己,走到如今这地步,也是她若没有想过的。
因为懂若水,所以左澜岩清楚的知道,他和若水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愣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有所反应,勾了勾手指头,怅然若失地笑道:“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