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澜岩的帮助下,若水和苏钰很轻松地就进入了皇宫。进去之后,她本想和左澜岩分道扬镳,可一想到他受伤的眼神,到嘴的话就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胆小鬼。”苏钰在她耳畔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因为两个人挨得很近,离左澜岩又有些距离,所以并不怕会被他听见。
淡淡地瞥了一眼苏钰,瞧他一脸不屑的神情,若水就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没有勇气和左澜岩说出告别的话来。但他就是个活生生的愣头小子,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不想跟他吵也是因为若水是在没那个精气神,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了。她现在需要韬光养晦,待会儿看到皇上的时候,铁定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输人不输阵,再不济她也要气色红润,神采飞扬,装作毫不受影响的样子,这才一来有资本跟皇帝谈条件。
而苏钰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陷入了他自己的消极情绪之中,将仅有的几分理智也都抛在了脑后。但若水却觉得有点儿窃喜,甚至还很高兴。
她知道苏钰是因为自己和左澜岩过于亲密,才忍不住会爆发情绪的。尽管他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也毫无理由可言,但若水就认定了他这样做是没错的,这也就给了他几分向左澜岩挑衅的勇气。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在紧要关头的大事上,若水是不可能让苏钰犯浑的。他们两个人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时刻保持清醒才可以。否则的话,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棋局中,岂不是要输个精光?
看着苏钰依旧是气恼不已的模样,若水忍不住轻笑,学着他偷偷摸摸的样子,在他的耳畔轻声细语道:“你懂什么?这叫循环利用,有好处的事情谁不愿意干?”
“树大招风,小心翻船。”苏钰十分没好气地反驳了若水的观点,他可不认为左澜岩真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弱不禁风。能再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没有两把刷子说出来谁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苏钰最初还真的不相信世上会有蠢得不像话的人,直到遇见了若水之后,他总算是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难免出了个盖世蠢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换做是苏钰,他就真的做不来与左澜岩和平共处。如果说是单纯因为若水的缘故,相对来说左澜睿对若水的追求算得上更加猛烈,苏钰却依旧能够与之和平共处,又该怎么解释呢?
所以想来想去,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左澜岩的身上。他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很讨人喜欢的模样,可却也反应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
接触过许许多多的人,可以说左澜岩是他遇见的所有人中,最老持深重的一个人,没有之一。他年纪分明不大,但眼角的戾气却十分深,有时候甚至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苏钰自认为城府颇深,可若是和他比起来,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水因为和他一起长大,又算得上是知己,看问题的时候难免有些千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有时候男人的心思还是男人才能够读懂,所以最初的左澜岩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招安。如果苏钰没有及时地选择一个立场的话,下半辈子都很有可能不得安生。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唬我有用?”若水显然听不惯苏钰的语气,他那样子就像是怀疑左澜岩是个杀人犯,而她是个帮凶一样,让她心里头觉得郁闷不已。
但这很显然是若水多心了,因为苏钰从始至终想要表达的意思都不是如此,他只是提醒若水以后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些。
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的想法,左澜睿忽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后,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温润地问道:“你们到底在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得这么有劲,也不带上我一起?”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愣是将若水和苏钰都吓了一大跳。她回过头去错愕地看了一眼左澜岩,只见他一脸无辜至极的委屈模样,硬是让她说不出一句苛责的话来。
“子曰非礼勿听,王爷这蹲墙角的功夫,也不知是跟哪位高人学来的?在下实在是甘拜下风。”苏钰哪里管他委屈不委屈,只管一个劲儿地怼他,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对于苏钰的做法,若水不是很赞同,可他说得话却也正是若水乐于听到的,所以就眼观鼻鼻观口,装作是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理会他们两个人的纷争。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左澜岩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过多的委屈,只是一个劲儿地温柔笑着,就像苏钰怼的人并不是他。瞧着他这般宠辱不惊,苏钰也是一阵惊讶,忍耐力倒是不错,日后怕是左澜睿成王路上的最大障碍。
经左澜岩这么一打搅,若水和苏钰的对话也就不了了之,一路上都没再说过一句悄悄话了。但是他们两个依旧走得很近,胳膊挨着胳膊,时不时就互相挤兑了两下子,看上去玩得好不开心。
在他们身后望着他们背影的左澜岩一声不吭,走路的时候就像一只幽灵一般,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若不是苏钰与若水偶尔回头看他一下子,恐怕都不知道他就跟在他们的身后。
宫门口距离尚书房有段距离,一行人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了尚书房的外院。门口有一众侍卫把手着,院内隐约可以看到两道跪得笔直的身影,
若水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人是沐宏程和沐靖祁,她惊得捂住了嘴巴,差点儿就喊出了声音。苏钰口中的腿伤,应该就是他们两个人跪了一整天的结果。
看到眼前这场面,若水便觉得气愤不已。她刚准备冲上前去扶起沐宏程等人,却被苏钰给拦腰抱住了。
“放开我!”若水瞪着苏钰的脸,声嘶力竭地吼出声来,但无论她如何用力挣扎,苏钰就是不肯放开她。
院中跪着的两个人明显听到了若水的声音,身子皆是一震。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转过身来,依旧是跪得笔直,犹如风雪中矗立的一块的石碑,无论外界如何撼动,也能够纹丝不动。
一个红杉的太监忽然自屋内跑了出来,径直来到若水等人的跟前来,然后便对着左澜岩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谄媚道:“七王爷大喜,皇上里边有情。”
兴许若水挣扎够了,她无力地瘫倒在苏钰的怀里。因着红衫太监的出现,左澜岩的处境一时变得有点儿尴尬。他低头瞄了一眼苏钰怀中的若水,只见她脸色十分苍白,可却死死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等会儿我进去之后,就会在父皇面前为相爷求情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左澜岩知道若水此刻心中必然是恨极了皇上,可那也是他的父亲,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说罢后,左澜岩便缓缓转过身,跟着那名红衫太监离去。走了一半儿,若水沙哑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透了他的心窝。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了若水冰冷至极的眸光。她死死盯着左澜岩,就像是在看待自己等候多时的猎物一般。她双唇也有些苍白,一张一合间,让左澜岩明白了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多么大的交集了。
万物寂静中,他听到她一字一顿地说:“不劳七王爷费心,民女自会恳请圣上开恩,放我父亲一马。七王爷贵人多忘事,还是顾着自己的前途要紧。”
顿了片刻,若水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苏钰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她一步步靠近左澜岩,每走一步后,声音就会愈发地冰冷几分。
“如果七王爷有心的话,那就请七王爷为民女带一句话给皇上便好。日月昭昭苍天可鉴,我沐府上下皆忠于皇室,昔日组训永不得背叛左氏,言犹在耳,岂敢忘怀?若皇上念及旧情,还请宽限民女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必定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如果不然,民女愿意以身作则,午门问斩。”
她的话过于狠绝,就连苏钰都不由得为之震撼。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若水的侧脸,那样子就像不相信方才的话时从若水口中说出来的,而是他出现幻听了。
左澜岩目光复杂地看了若水几眼,他想要拒绝,可是又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来规劝若水。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后,他终是选择点了点头。
“你大可不必如此,有些事两败俱伤,未尝不是幕后人想要见到的局面。”叹了一口气,左澜岩便跟着那名红衫太监而去,这次不管再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再多做停留了。
看着左澜岩走得决绝的背影,若水终于放弃了抵抗,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就在苏钰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缓缓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