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若水与苏钰便再也没了交际。当时月色朦胧,苏钰脸上的神情悲怆哀怨,可惜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直到他执着地想要离去时,她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近来若水有点厌食,将府中大夫都看了个遍,方子亦是开了一张又一张,可就是没有什么效果。萌儿端着一碗酸梅汤,在她跟前急得直跺脚:“小姐,你不吃不喝的怎么成?才几日功夫,你就瘦这样子了!”
一番话将若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不过她却只是点点头,紧接着怅然若失地问了句:“苏连可是回去了?我好像许久未曾听到他的声音了。”
“怕是小姐所思另有其人吧?”萌儿撇撇嘴,将手中的酸梅汤啪地一声搁置在了若水面前的桌子上。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恍惚反应迟缓的人,心下忍不住一阵惋惜。
终是没再问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要不是良久之后的一道穿堂风,恐怕若水都不会反应过来,诺大的房间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其实她知道萌儿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苏钰离开之后,她虽未刻意去打听,可是身旁有萌儿和沐靖祁这两个人,整日在她耳畔唠叨,想不知道也难。
苏钰离开相国府后,直接回了太子府。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从他回去之后,左澜睿的仕途可谓是如日中天。再加上之前龙舟会的事情,皇帝对他的关注难免就多了。
男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去理会。可相国府最近也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有趣的事情,着实快要把她给闷坏了。
要不是沐靖祁顾念着她,托人从市集上买了画本子回来,再由着萌儿讲给她听,她迟早都会被闷疯的。可一天两天的倒还行,日复一日如此,就再也没什么趣味儿了。
今日她原本想要出门去,但还没有走出清风院的大门,就让沐宏程给逮住了。他用严厉而又悲悯的语气,呵斥若水的不懂事,然后就差人死守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出去。
“也不知爹爹为何突然如此反常?”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顺道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脑海里的烦恼都给甩掉。
还没进屋便瞧见了若水这幅模样,是人前从未有过的真实以及少女特有的娇羞。左澜岩扶着门框的手微微一顿,面上表情比开始要柔和了许多。
他望着若水的脸,不由会心一笑,轻声应和了她的话:“做爹爹的哪有坏心思?总归是为你好,就别再郁闷了。我听说女人一旦郁闷多了,就会老的特别快哦。”
云淡风轻的声音,好似是春日里的花香,不经意间的乱入,便能提起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敏感点。若水惊诧地抬起头,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好像见到了那人清瘦的轮廓。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若水几乎是下意识地蹙起秀眉,在察觉到这样略有不妥后,却是来不及了,她的每一个神情已然落入了那人的眼底,没有半分预留。
好在她的语气一如往常,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在其中。她虽想过收起来面上的厌恶之情,但那不过是多此一举,更何况左澜岩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上一次来相国府,好像是不久之前的事。可若水却觉得,他们两个已经有许多年未见了。都说故友相逢是件人生幸事,她之前也是深有同感,但若水如今却是嗤之以鼻,不愿多说。
“这么不待见我?”左澜岩闻言不禁皱眉凝望着若水的脸,他总以为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就算若水怀疑他,也不可能放弃他们的感情,可现在想来,是他太天真了。
如此一想,心里的苦涩便犹如海浪般涌起,一道接着一道席卷而来,在他心尖上连绵不绝,经久不息。嘴角扯出些许弧度,假装自己不为所动:“那真是遗憾,原来我已经……被你放弃了啊。”
明明是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话,若水却感到不可思议。她眨巴着眼睛,试图为左澜岩的话找个合理的解释,可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说得通的。
她尽量压抑着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你我之间,非要说个清清楚楚吗?当初在临江河上,究竟是谁抛弃了谁,还请七王爷给若水一个明确的回答。”
知道她决绝,可没想过会如此决绝。她现在把话挑明,无异于是破釜沉舟,势与他争出对错。想他这一生见过那么多女人,像她这样果敢通透的,却还是第一个。
“你又调皮了。”他轻笑出声,将话题一掠而过,丝毫不顾及若水被伤透的心,“眼睛可好些了吗?皇奶奶最近总念叨着你,叫你进宫去见她又不方便,可感伤了好一阵子呢。”
见他莫名转移了话题,若水也只愣了一瞬间,便立刻接上了他的话:“不敢不敢,若水何德何能,竟让太后挂念许久,更别说因为这而让她老人家感伤,实在是罪过。”
既然左澜岩同她打哈哈,她也没必要提起心思,同他好好地说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早就已经选择好了要走的路,事到如今也没有后路了。
左澜岩仍旧是轻柔地笑着,仿佛是突然之间就能够接受若水敷衍的态度了。他双手藏在宽松的袖袍里,似是在掂量,有着小小的起伏。
半晌后,他终是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了:“这话若是她老人家听到了,怕是会怄气的。不过老人家嘛,玩心真是愈发的重,前几日非要父皇下旨,把湘铭赐婚给苏钰。你说,好不好玩?”
赐婚?若水眼前突然火花一闪,立即就想明白了为何沐宏程不肯让她出去,原来怕她在外头听到闲言碎语。一时想不开可能会伤了心。
“喜事一桩,何来好不好玩之说?七王爷的想法实在是与常人不同的很,让我好生费解。”若水面带微笑,十分礼貌地表达了她对此事的看法。大概连若水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话里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一旁的左澜岩明显呆住了,看着若水再正常不过的脸色,红唇微张,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半晌后,他紧抿双唇,再次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从未在若水面前如此放肆过,他一直都在隐藏真实的自己。今日要不是因为若水看不见,恐怕他早就落荒而逃了。来时仅存的一点信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上若水的脸庞。可就在手掌快要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停住了。若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偏头疑惑地问了声:“怎么了?”
猛然听见若水的声音,左澜岩吓得站了起来。他望着若水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有些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连带着呼吸凝重,声音也跟着变得有点急促:“没什么。我就是来看你的,既然你现在好好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后掉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的若水还有没有话要说。他今日来就是想探探若水的口风,看她愿不愿意做他的王妃。虽然他害怕的没有问出口,可从若水的态度来看,答案已经明了于心。
在左澜岩走后许久,若水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为什么会来相国府,她大概可以猜得出来。如果是以前,她兴许会应下,可现在时光境迁,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消除了。
“爹爹,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水儿说吗?”若水忽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笔直地看向了门外沐宏程站着的地方。
沐宏程正兀自发呆,冷不丁地听到了若水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往后边退了两步。但他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停住了动作,迎上若水的话,呵呵一笑:“何时发现的?”
果真听到了沐宏程的声音后,若水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慢悠悠地坐了回去,语气也明显地少了分紧张:“七王爷来的时候我就发觉外头有人了,随便猜猜,没想到还真是爹爹。”
听她这么说,沐宏程又是一愣,他双唇张了又张,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若水聪慧过人,有些事上自然比旁人要通透许多。他站在外头不进去,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而她初时不吱声想必也是对他的心思非常了解。
可是现在她又突然地把他拉到了明面上,应该是有事问他。仔细思量一番后,沐宏程再次呵呵笑了:“应该是你有什么话想要跟爹爹说吧?”
若水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且愈发明显。她伸手准确无误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而后回头浅笑道:“爹爹,天气闷热,不妨进来陪我喝喝茶,如何?”
明媚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若水的周身上,尤其是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前的情景光影婆娑,摄人心魄。从外头远远望去,她就仿佛是端坐高位,不染尘世的仙女,惹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