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铭性子活泼,却也带了点儿狐狸般的狡黠。她借着救了萌儿的缘故,有幸得以来了一趟表哥心心念念的相国府。并且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只要做得不太过分,府里下人也不敢把她如何。
当萌儿带着若水来到前厅,四处寻不到她人时,便见后院的侍女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萌儿觉得奇怪,忙上前去抓住一个,毕恭毕敬地问道:“敢问姐姐,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名侍女神色闪躲地向后边张望了两眼,见没有人跟来,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同萌儿讲话:“你不知道,有一个女疯子在后院里撒野,自称是七王府中的小郡主。谁劝都不听,如果有人硬要上前去拉着她,就会七窍流血,倒地不醒呀!”
莫非是南疆蛊毒?若水心下一凛,对于湘铭的不符常理的举动甚是不能理解。按理说相国府与她无冤无仇,若真是闹大了,沐宏程一气之下将她就地正法,哪怕流传出去,也是她不占理。
“去后院!”若水当机立断,在萌儿的搀扶下,火急火燎地赶往了后院。
等到她们主仆二人气喘吁吁地感到时,正好听到了湘铭那恣意妄为的笑声。隔着老远,萌儿便看到了她娇俏的身影。她忍不住剁了剁脚,又是懊恼又是自责:“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带她回来,哪怕真的在宫里迷路了,小姐也一定回去寻我的。”
听着萌儿深情款款的话,若水承认心底是有那么些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不会因此就改变了萌儿犯下的错误。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没必要再去纠结对错了。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向那笑声的来源走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苏钰给及时拦住了。若水不知为何,睁着一双好奇而疑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眼前还真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明明若水已经看不见了,但为何她的眼睛却还像是能够说话一般,时不时地勾人心魄,惹人销魂呢?
“她周围及身上皆带有蛊毒,一旦入圈靠近她,就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毒,严重者当场暴毙。”苏钰学着若水,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解释的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他在胸前摸了几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药草,递到了萌儿的手中,嘱咐她道:“给大家发下去吧,目前来说,暂时还是可以避虫解毒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终于惹得那名紫衫少女回过头来。她发间戴着数十个银铃铛,随着她脑袋的晃动,叮叮当当地不停作响。只见她一双灵动的眼眸,此刻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钰。
不知为何,她眼角之上充满了怒意,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是颇为不满:“你速度也太慢了,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做出解药?这可是最基本的毒,你连这都解决不了,还妄想救死扶伤?”
倒是头一回见小姑娘如此猖狂的,若水对此不置评价。她歪头想了一会儿,猛得想起了阎双双来,她们两个都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类型,若是碰到了一起,指不定会擦出何种的火花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姑娘还是注意下自己的言行。在下可不敢十分肯定,你日后绝对不会吃亏。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苏钰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轻描淡写地给了个忠告。
若水抿唇摇了摇头,发觉湘铭确实还是个孩子,做任何事都不计后果,心性未免顽劣难驯。
看着苏钰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湘铭终于被气得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她伸出纤纤玉指,颇为不屑地指着苏钰的鼻尖:“你有何了不起的,连最基本的毒都解不了,庸医!”
闻言后苏钰不禁挑了挑眉,他偏头盯着湘铭看了好半晌,而后幽幽地刺激她道:“听你的口气,想必定然是医术了得喽?正巧你若水姐姐眼睛不好,不如请你看一看?”
她也果真是小孩心性,一激就上当,整个人像只野兔子,蹦蹦跳跳地就跑到了若水的跟前来。但是若水对她有些抗拒,在她伸手快要触碰到她的眼皮子时,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一旁的苏钰见状,只好连忙上前两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并趴在她的耳畔沉声安慰她道:“别怕,她是南疆人,关于蛊毒知道的自然比我要多。”
湘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死死盯着若水面无表情的脸,整整看十几分钟,然后便在脸上流露出不乐意的神情来。在南疆向来只有别人腆着脸皮来求她的份儿,可没有她主动伸出援手的事儿。
不得不说若水果真是有些不知好歹,她表哥是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入不了她的眼呢?想着想着就想歪了,她气呼呼地抱着胳膊,非常傲娇地说:“不看了不看了,本公主突然没有心情看了。”
听她说不看了,若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本能地躲进了苏钰的怀里,然后低声细语道:“那正好,我也有点儿累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在若水的温柔似水的攻势下,苏钰彻底沦陷了。他感觉到自己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了,浑身上下血脉喷薄,尤其是心跳,像个奔驰的野马,在草原上不停地驰骋。
想也没想便弯腰低头,让若水的一只手先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将其打横抱起。直到转身缓缓离去,也没有看湘铭一眼。望着他们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湘铭又气又恼,最后却是站在原地,泪如雨下。
其实若水是故意的,虽然她看不见了,却还是能够感觉到湘铭对苏钰的感觉。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对苏钰是何种感觉,但至少现在她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自己不能够离开他。
等苏钰真的将若水送回清风院,放在她的小床上后,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反正她就是觉得心慌,最后干脆就一把拉着苏钰的手,闹着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苏钰拗不过她,终于是妥协了。可是他又哪里有故事能讲,憋了好半天,直到把一张白皙的小脸都憋得通红,也没讲出一个完整故事来。
而若水躺在床上,他说一句,她便跟着笑两下,直到他词穷讲不出来话了,她却还在不停地笑着。对于她今日的异常反应,苏钰非常担心,于是搭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
“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老是说些疯言疯语,还总做些傻里傻气的事情呢?”他非常担心若水的身子,她现在可是一身的伤,轻易是不能再出事的了。
甚是无奈地拉过一床薄被为若水盖上,虽是六月天,空气闷热的很,于她而言却像是春寒料峭,仍旧冷得很。方才抱她回来的路上,苏钰便注意到了她的手比之前更凉了。
那会子让湘铭给她看眼睛,也不是心血来潮。只不过是他突然想到了,若水眼睛的根本伤应该是因为南疆毒蛊所致,正好湘铭也精通毒蛊,让她帮忙瞧瞧,也没什么坏处。
可谁知若水不愿意,他当时的感受是既动容又动怒。若水只对他毫无防备,这自然是应该的;可是一味抗拒其他人的帮助,也并不会对她有任何好处。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中,若水睁着迷茫而又空洞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苏钰瞟了她两眼,又心疼又生气,但最终还是话什么也没有说。
半晌后,若水忽然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寂静:“你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亲过我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昨夜的事情。当时湘铭扇了苏钰两巴掌,还骂他是登徒子。可苏钰却说,那是救人的重要步骤之一。
当初她也是险些溺死,不知苏钰将她从临江河里捞出来时,有何感想?是像就湘铭那样的奋不顾身,亦或是死马当活马医?她越想越好奇,总想知道自己对于苏钰而言,其实是不一样的。
苏钰听了若水的问题后,先是愣了一会子,然后才咂咂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低下头去趴在她的耳畔,呵气如兰:“你当时身上什么也没有穿哦,我可是正常的男人,你说我们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一听到苏钰说他是个正常男人,若水“啊”地叫出了声,同时迅速地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她可从未想过苏钰竟如此厚颜无耻,逮住机会就要在她面前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何,若水的心扑扑直跳。她甚至还觉得,苏钰说这番话时,模样一定更加诱人。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自己脑海里竟产生这番龌龊的思想,感到羞耻不已。
见她迟迟没有掀开被子,苏钰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晃了晃她的身子,哀求道:“我错了,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啊?”
声如清风,拂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