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好久不见。”他红唇微启，表情淡然，就连声音也像他的人一样，淡然的好像风一吹，就听不到了。
若水怔然，朱唇微张，原本想好回话，却都忘得一干二净，变成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招呼方式：“楼怀，好久不见。”
“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呢。”他又上前了一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好像是准备要摸一摸若水的脑袋。
而看到他手上的动作后，若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见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会是你呢？我还以为是左澜睿跟我开玩笑呢。”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去，眸色微讶，语气微讶：“怎么不会是我？还是说，你希望不是我，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是敌人了？”他知道若水后半句话是敷衍，前半句才是关键。
楼怀的笑一如当初，不染纤尘，干净透彻。曾经在茶楼间，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芒洒在他俊美无双的脸庞上，让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多了一分人气。
可是若水不敢确定，眼前的人真的就还是当初的那个人。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们只是普通的茶友，即使在一起时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只要对方在，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但现在他们是敌人了，一个可能是东越的皇族，正在想方设法地挑起西凉的内乱，而另一个则是西凉相国府的五小姐，无论是家国还是大义都在考验着她。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坏人罢了。上次一别，我还以为我们此生永不再见了呢。”若水迅速收起了眼底的情绪，转换为一种平常的语气来同他说话。
其实上一次偶遇之后，她就已经想通了，他们两个人若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做敌人。既然都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么就算是现在决裂，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应该被接受的。
楼怀抿唇微笑，对于若水的话不置可否。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扭头瞥了一眼身后，从容释然：“各为其主。”
在若水还没有回味他话中的意思，他便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看到她疑惑地望过去时，继续开口，“里边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拿走。但事成之后，我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就可以了，如何？”
“我想要的东西？”若水立刻警惕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楼怀又怎么会知道她想要什么东西。而且看他的样子，笃定了她会收下，这样的自信，又是谁给他的勇气呢？
但他只是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似乎不太关心若水的问题，对着她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却在自说自话：“第一次合作愉快。”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要逗留的意思，在若水还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他便准备开门出去了。
若水见状急了，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凶巴巴地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来也是莫名其妙，走也是莫名其妙，连一句解释也不肯给我？”
低头望着她认真的小模样，楼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趁着若水主动送来门来的机会，狠狠地蹂躏了她的脑袋，在她快要暴走的时候，忽然停下，一本正经地解释：“近日事务繁忙，为了等你可是落下了不少的事，再不回去处理的话，可就只能把你的小情郎带走，为我分担一些喽。”
“小情郎？”若水简直是听得头大，她何时有过小情郎了？刚准备拧住楼怀的胳膊逼问，他却十分狡猾地袭向了若水的胸部，吓得她只好收回双手，紧紧护在前边。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楼怀便没了踪影。若水气得抬起头，只见眼前房门大开，守屋外的黑衣人也早就不见了。
若水无力地回过了头，看了两眼随风翻飞的布幔，恍然想起了楼怀说过，里边有她想要的东西。她迟疑了半晌，并不是害怕楼怀耍诈，只是心底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何起的慌张。
她吞了吞口水，终是没有忍住心底的好奇，向着鼓足了勇气布幔里边而去。也不知楼怀为了布置这些，花费了多少心思，在里边走起来就跟绕迷宫似的。
后来她嫌麻烦，干脆就将布幔一片片地撕了下来。这个房间虽然大，布幔的数量看上去也不少，可撕起来却是不消片刻，就被撕得个干干净净了。
只见中心的位置处摆着一具古琴，若水打眼看了看，估摸着价值应该不菲。她心中奇怪，难不成楼怀留给她的就是这把古琴？可想到房间的布局之后，又觉得琴可能会是静姑娘的东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楼怀留下来的东西。但瞧着楼怀也不像是在骗人，难不成是她漏掉了什么？打定主意之后，若水便将地上所有的布幔都丢出了房间。
正当若水一个人找得不亦乐乎时，门口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道隐忍的笑声。她惊讶地扭头，只见静姑娘正靠着门框，掩嘴微笑。
“怎么？”若水颇为不悦，她总觉得是被人耍了，尤其是听到静姑娘丝毫不掩饰的笑容后。
听到她质问自己，静姑娘立刻噤了声，迈着细碎的莲花步，朝着她缓缓踏来：“莫不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竟把你给弄成傻子了？你进来之前，他是不是弹了一首曲子给你？”
“是又……”若水脱口而出的话却戛然而止，她狐疑地盯着静姑娘，声音比之前冷了几分，“你如何知道？暗香疏影的保密性可是立足京城于不败之地的根源。”
闻言静姑娘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不过也是刹那间的事，转瞬即逝。她知道若水对她起了疑心，也觉得没什么好掩饰的，便直截了当地说：“这间屋子有一面墙并没有做保密措施，因着当初就是想将它作为我的闺房用。那人上来就非要这一间，我也没办法。”
她的解释若水并不信，整个京城都知道梅间是她的闺房，前台先生更是将之从账目上划了去。楼怀若是知道这是姑娘的闺房，想必也不会苛刻她腾出来的。
可能是若水的目光过于毒辣，静姑娘真的生气了，她闷闷不乐地抖了抖双手，将手绢丢下，一副事实如此，爱信不信的模样。若水不想同她吵，更何况她兴许知道楼怀留下来的东西。
“那曲子又有什么问题？”最后还是若水低下了头，先跟她开口询问。毕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又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呢？
静姑娘依旧升起，可见到若水跟她低头，便将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将其中奥妙一股脑地告诉了若水。
原来这间屋子暗藏玄机，正中心的琴是不能擅自移动的，因为它相当于一把密码钥匙。只要输入正确的密码，就能打开房间里的暗格，取出放在里面的东西。
楼怀并不愿意让外人看到他留下的东西，所以执意选择梅间作为他和若水的见面地点。竟然能够将暗香疏影的房间布局调查得一清二楚，此人还是真不容小觑。
后来在静姑娘的帮助下，若水总算是拿到了楼怀留下来的几样东西。但与其说是东西，却也不尽然，总之就是一言难尽，令若水悲喜交加。而静姑娘怕若水拿不走，便着了小厮，帮她一起送回了相国府。
子时出去，回来却已是寅时。沐靖祁和沐宏程都守在大门外左顾右盼，时不时还东张西望。在看到若水和一个小厮抬着样大件箱子回来时，皆是面露惑色，异口同声地问：“这是？”
一路走回来，若水已经接近虚脱了。她摇了摇头，先示意小厮可以离开了，然后就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们，接着几乎是咆哮着骂出口：“等他醒来了，有他好看！”
看着若水似乎是有些怒不可遏，沐靖祁不禁低下头，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箱子。想当初若水和阎双双两个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捣蛋鬼。凡是被他们两个人盯上了，准没好下场。
虽然不知道箱子里边装的是什么，可听着若水的语气，应该是个熟人，那他只能自求多福了。抬眼与沐宏程对视了一眼后，只见他眸底流露出了和沐靖祁一模一样的忧心。
“我今天累死了，二哥，爹爹，麻烦你们安置一下他吧。”若水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困了，前天昨天今天，连着三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沐靖祁知道她所言不虚，原本还在担忧箱子里的人，这一下又立刻换上了心疼的表情，望着若水，点头哈腰道：“那是那是，你先去歇着吧，自己有我和爹在呢，不用担心。”
有他这句话在，若水就放心了，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箱子，便头也不回地向清风院走去。算上她怀里的东西，加上个人，楼怀留给她的，说不定真是她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