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一怔,收了心思,跟着走了过去,细细瞧看那美人像,唇红齿白,面若桃花,顾盼玩转,是一等一的美人。末了夸赞道:“还挺漂亮。”
“若水三千,此一瓢岂能不美?”
“额……”
楼怀深情的凝着画中女子,烛火微微散开的光晕之中,那画面似又一副美轮美奂的美人像。
想起那日在醉仙楼时她见到的,她遂问楼怀:“你当真那般爱她?”还是只不过信口胡言,让我信以为真的瞎话。
“我虽未对你言及身份,可说过的话,却从未有假。她,我爱进了骨子。”楼怀目光从画上移开,转了过来,恳切的凝着她:“可,也恨进了骨髓。”
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让听得人为之一震,颇有些感同身受后的同情之感。
若水知道此人擅于弄香,怕再着了道,遂微不可察的错开相撞的目光,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垂头沉思良久,才酝酿出一点符合场面的字词,遂悠然一声叹道:“爱不得,果然苦。”
谁料楼怀突然提高了音量,问道:“你爱他?”
没前没后的一问,若水一怔,抬头过去,恰又与楼怀目光相撞。那目光中有淡淡疑惑,却还有丝丝光亮。
她不懂那疑惑是什么,更不知道光亮从何来,只是看了之后心尖怪异,遂垂头不再理会,只反问道:“爱又如何?”
“不得果。”楼怀突然一笑,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是满意:“确实苦。”
若水道:“爱而不得是苦,得而不爱是伤,得而复失是悲,人生悲苦,都为一情字所系,谁又与之倾覆?”
“说得有理。”楼怀斜斜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望着美人像细细瞧。
若水不再言语,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逃脱。若一直被困,只怕除夕之日,就是西凉覆灭之时。
只是如今楼怀在侧,还有个东黎战神之妻东方静。她又功力不及,硬逃是绝无可能的,可要如何是好?
楼怀突然偏头看来,问道:“你可想过,嫁于一个不爱之人,然后岁月磨合,相敬如宾,终能白头偕老?”
若水一惊,暗自稳住情绪,慢慢抬头,目光冷硬,语气也颇为冰冷:“未曾。”
楼怀一笑,末了突然又问:“若我想娶你为妻呢?”
“……”
哗了个叉,她这几日是红鸾心动,还是月老给她绑红线的时候打盹,手中红线落了一团?怎么这半年连续有人同她提出这样的暗示,奇怪而可笑的暗示。
许是见她半天未回答,楼怀又问:“你不信?”
她确实不信,遂反问:“我能信麽?”
“也对。”楼怀突然收了笑,从床上起身,走了过来,垂眸凝着她,郑重其事道:“不过我很真诚的问你,若我以江山为聘,你可愿嫁我为妻?”
若水一惊,不自在的问:“为什么?”
楼怀扬眉:“什么为什么?”
若水道:“为什么想……娶我?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怕我泄露破坏,杀了我才是一了百了的好法子,而娶我不仅有风险,更麻烦,若我到时候反悔,你不仅功亏一篑,更可能万劫不复,如此出力不讨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可不想你这么有城府的人做的出的。”
楼怀突然又浅浅笑开,眉眼带弯,煞是好看:“五小姐聪明过人,会不知道为什么?”
闻言,若水黑眸一转,继而冷冷一哼,遂道:“你想不费一兵一卒,手不见血刃得利,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办法。相国府地位尊贵,朝堂疆场都有人,我是爹爹掌上明珠,得我欢喜便等同得了相国府支持。当今太后曾有意将我许给七贤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楼怀又回到床边坐下,闻言摇头道:“七贤王此人性格内向,心思阴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若水冷嗤,暗暗骂了句五十步笑百步,嘴上却是道:“可眼下看东黎太子殿下,也不是个怎么好相与的呢?”
“喔,是吗?”楼怀垂眸,俊美的脸上笑着更深,像是满意,更似赞赏。
若水冷嗤,心里满是沉甸甸的情绪。
数月前她与苏钰闲逛却遭遇伏击,苏钰被禽,此人无事献殷情,后来虽真的救了苏钰,但很可能就是此人设下的局。
一来此人可以一探她与苏钰的实力,再出手卖个人情与她,其次是从明面上以东黎太子身份前来相国府送药,让西凉皇室瞧着,相国府是与曾经的战败国如今的附属国东黎是有交情的。而四哥恰好驻守东北,正好在东黎边境上,难保皇帝不会乱猜测怀疑。若是有心人再暗中煽点风点把火,只怕相国府怎么烧死的都不知道。更何况如今将军府满门被屠,先有的线索矛头前部指向相国府,后来虽然因为太子失误这件事情被皇帝以内斗的由头压了下去,相国府也无罪释放,可将军府灭门的缘由并没有查清楚,更没有完全给相国府一个清白说法。
是故如今西凉家家都知道将军府灭门与相国府有关,却都不知道为什么相国府会被无罪释放。前些日子父亲与三哥入宫跪求皇帝给相国府一个交代,可皇帝是谁?又怎么会给相国府一个交代?
兴许皇帝的意思就,如今相国府功高震主,又没有可相互制衡的存下,眼下让你名声败坏倒也无伤大雅。若是你安分守己,虽过得疲惫不舒坦,总归有一口气在,若是你胆敢行为不当,天下悠悠之口就能淹死沐府满门。
三哥说如今相国府形势堪忧,说的便是这局面。而眼前人,想要的也是这个局面。相国府进退维谷,便是他们出手的好时机,若相国府愿意结秦晋之好,荣华富贵得之。若相国府不识抬举,左右不过是落井下石,出手灭个满门而已。
若水袖中拳头紧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主动认识的人,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耳光。
可如今光是扇耳光,又有什么用?
先前她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相国府送药时又有那么一个替身当道,她当时还真以为他不过东黎郡王等身份,未曾怀疑他才是真的东黎太子云翼。
只是归结种种,此人才是真正的东黎太子,是一直跟她打哑谜,骗了她将近半年的眼前人,云翼,字怀楼。
真是枉她沐若水自诩聪明,竟然自始至终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自己走到每一步,堪称被人算的精准。
八年前是,八年后亦是。
沐若水,你的脑子真的还在吗?
“哪能不是,你我二人相处这几月,一未争执,二未冷战,五小姐怎么就觉得我是个不好相与的了?”楼怀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侧,垂首低声道:“你日日去暗香疏影等我,等不到时那落寞神情,我便以为你定然很是中意我呢。”
“你……”若水面色霎地一白,想到那些日未曾见到人,原来他竟是悄悄躲在暗处:“卑鄙。”
“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个词可不好。”楼怀站好,垂眸看着她:“你可知道,为了让你上钩,我可是花费了好大力气哟。”
若水愤然道:“我不过一介女流,值得东黎太子费尽心机做甚,难不成我还有通天本事,能改变你运道?”
楼怀一惊,像是秘密被人知晓,后察觉不可能,又恢复平静,不置可否:“未必不是呢?”
若水觉得此话有些问题,疑惑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