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靖骐脸色一变,微微干笑:“看在你嫂子面子上,我暂且饶了你。没事了就赶紧起来,真当一屋子人就你一人金贵吗?哎呦……阿馨你踩我干嘛?”
“踩死你活该,有你这么跟自己亲妹子说话的吗?”
那叫阿馨的姑娘似乎一点也不给沐靖骐面子,说完把沐靖骐往身后一拽,自己走到床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柔柔道:“我是钟馨,前些日你二哥家书中提到的那人。我们已在云泽山庄拜了天地成了亲,我是你二哥的妻子,便也是你的嫂子。不过你可以直接叫我姐姐。”
钟馨虽长得眉目清秀,性子却着实是个爽快的,很符合她云泽山庄副庄主的称呼,若水遂反手握住她:“姐姐。”
“好。”钟馨一笑:“你身子有伤,不易长时间说话,你且好好休息,有事就告诉你二哥,或者告诉我也可以。我与你二哥必然帮你办的妥当,当务之急,你就是好好养身子,明白?”
听她语气,怕是二哥差不多已将她的事给钟馨说了,心底里有些感动,又有些苦涩:“好,听姐姐的。”
“那我们就出去了,你好好休息。”钟馨起身,对沐靖祁道:“三弟,三妹,我们一块出去吧。”说完拉着沐靖骐出了屋。
利落干净,爽子干脆,是个精炼的女子。她倒是喜欢的很,二哥的眼光果然没错,虽然就是自己怂了些。
屋中剩下她一人,正想起身,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人。
怕是父亲,遂忙把手钻进锦被,闭住眼,假寐。
此人步伐轻快,没多大响动。不曾停留,直接窜到她床边:“起来喝药。”
语气生冷,干硬,一点也不温柔。与眼前身材高挑,眉目画就,一身火红衣裙摇曳魅惑的人儿一点也不搭。
“师姐。”
九垚山兰彻大弟子慕凌歌站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怎么回事,这才一年不到,你这身子可败落了不少。”
若水笑着摇头:“大师姐毒术精绝,你都查不出,我又哪里能知道是怎么个原因。”
“当年就不该让你回来。”慕凌歌将手里的药碗递了过来:“以你现在状况,怕是一年都坚持不出去。”
若水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仰头一口喝的干净:“我知道。”末了将碗又递了回去。
“那为什么还不回来,非要待在这?”慕凌歌将药碗放在桌上,回身坐在床边,拿起她手腕把脉。
“回来也不过多苟活几年,先前是我自己太自私,现在想着弥补一些。”若水瞅着慕凌歌:“爹爹年纪也大了,我想多陪陪她。”
慕凌歌漠然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嘴里却道:“灵蛊很不安分,又生出了一倍多的幼蛊。且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你昏迷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若水慌忙问:“这次是多久?”
慕凌歌没看她,冷冰冰道:“两日。”
“奥,那便好。”想到某件事,若水豁然的松了口气。
慕凌歌一脸冷肃,斥责道:“这般惊险,哪里好?这次两日,若超过三日,就是神仙也把你救不回来了。”
若水奥了声,没敢接话。
慕凌歌松了手,帮她掖好被角:“你再这样不管不顾,不仅一身修为被毁,日后接连着旧疾也会发作,更会残废。到时候你是你照顾他,而是他们照顾你了。”
若水深吸了口气,难怪那日在太子府她会那么轻易的被刘美俏一鞭子打成重伤,从未有过的沉重从心底里席卷而来:“师父也没有什么办法吗?”
慕凌歌摇头:“要是有,一早就用了,也不会让你受那些折磨。”
若水偏头,也不知道咽的是唾沫,还是眼泪:“这里的事,你该还没写信告诉师父她老人家吧?”
慕凌歌垂眸,一脸冷漠:“你有关心师父她老人家的心思,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度过眼前这个状态吧。”
“什么意思?”若水一惊,回过头来。
慕凌歌道:“如今灵蛊发作时间越来越短,而且你昏迷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更恼火的是,你会越来越记不住事。”
“……”
“难道你自己没感觉?”
若水摇头,却又猛然点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近半年似乎很少再想起来往些年的事。而且与身边人谈论的也越来越少,对非玖辰的感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淡。原先她以为是因为苏钰的的出现,让她摆脱了那段艰难的时光,现在看来,并不是。
慕凌歌接着道:“灵蛊越多,对你身体的腐蚀就越大。先时在四肢,后来便是心腹,最后就会进入脑子。”
若水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虽然心里清楚,但能不能立马接受,却是两回事。
遂刻意转移话题道:“双双呢?”
慕凌歌看了她一眼:“关禁闭,一年。”
若水呆住:“……”
慕凌歌一叹,继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说完,起身拿起药碗,出了门。
窗外北风呼啸,打在窗炅上有些吓人,若水只觉得满心冰凉。
好好记了那个人八年,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不曾忘,不敢忘,不想忘,舍不得忘,更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却不曾想,心心念念的以为刻骨铭心的那些东西,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轻而易举的淡忘了。
真不知道是命数如此,还是人心易变。总之,她有些分不清。
非玖辰于她算什么,她很清楚。那是一段痛。
苏钰于她算什么,她似乎并不是很清楚,唯一知晓的是,他带给她过温暖。
其实苏钰能与南疆郡主成婚,她虽心里苦痛,却多半还是欢喜的,最起码有人在侧陪伴,一生长久,也算完满。
她性命堪忧,身子又经不起几番折腾,万一残废,倒成了他拖累,这种缺德事,她还真做不出来。
可是,她还是贪恋那种温暖,还是想据为己有。
突然,脑子里冒出那日醉仙楼里,花无颜没来时,左清渊与她讲的一些话。
“这些年说是外出游山玩水,潇洒人间,其实倒不如说成是为了寻找一种可起死回生的方法。”
“什么方法?”她当时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起死回生。”
“我不信。”她确实不信,这世间若真有,为何还有这陷入六苦不能自拔的人。
“我信。”
当时左清渊说的很肯定,或者说是坚定:“楚皇散魄困玖栩,化炼妄生聚渊灵。幽谷冰棺葬尸骨,千年魅灵铸新身。这是妄生柱里的灵魅亲口说的,她说这世间确有那么一种法子,不仅可以延缓寿命,还可起死回生。只是代价太大。”
他说的认真,神情专注,像是亲眼目睹。她却还是坚定不会又那样的东西存在。天地万物,有始有终,周而复始,千年循环,不会有那么邪乎的事。只是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代价,遂问:“什么代价?”
他突然定定看着她,突然浅浅一笑,俊雅秀隽,如沐春风,未曾说代价是什么,却只说了两个字:“当值。”
“当值……”若水喃喃念出这两个字,满心疑惑:“何为当值?那代价究竟是什么?为何他会那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