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一怔:“你以为是我故意的?”
湘铭愣住:“我……”
苏钰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湘铭猛地抓住他手腕:“别走……哥哥。”
苏钰脚步一滞,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两个字哥哥,还是因为从门外突然冲进来的兮瑳。
他挣脱出手,几步朝前走去,扶住兮瑳,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你这是怎么了?身子有孕,还跑这么急做什么?”
搭脉在她腕上,兮瑳气喘不是特别厉害,应该是坐轿而来,进门才跑了几步,心下略略一安,便听到了那句让他抽离魂魄般痛苦不堪的消息:“小姐,小姐失踪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苏钰因惊慌而失措,整个人原本平静的情绪一时间抵达崩溃的边缘。
兮瑳双目红肿:“你今日大喜……”
苏钰愣住:“……快说,你家小姐何时失踪的?”
兮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落:“昨夜,昨夜四更时便没了踪迹……”
“嘭……”有什么突然在心尖炸裂开来,弄得满屋子血气不散,心疼的让他窒息:“昨夜四更……”
难怪她没有出现在屋顶,难怪他没在她屋中看到她,他尽龌龊的以为她在那个人那里……
“啪……”
“苏公子……”
“哥不做什么……”
苏钰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他妈真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
“这不怪苏公子你……”兮瑳抱住苏钰胳膊,哭的越发厉害:“苏公子,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小姐,她近日蛊虫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慕凌歌说,若小姐昏迷时长超过两日,就可能再也醒不来……”
“什么灵蛊,她怎么可能中灵蛊?”湘铭被兮瑳话里的消息惊的三魂七魄都在抖。
灵蛊,这世间能中灵蛊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她怎么会中灵蛊?
听到灵蛊两个字,苏钰只觉心里那块大石头又往下沉了一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湘铭的话,拉着兮瑳往门外走:“我这就随你去找,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一定找到你家小姐。”
“站住。”湘铭突然纵身跃到苏钰与兮瑳之前,对着兮瑳质问道:“你说清楚,你家小姐中了什么灵蛊?”
兮瑳抬头看着湘铭,星眸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光,继而她转头看向苏钰。
苏钰眸光深邃,方才平静的湖面此刻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往四处散开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气:“让开。”
湘铭被那眼神下了一跳,被左澜岩勾起的心里那个感觉又蹦了出来,那么清晰的相似,明显的相同:“我不让,除非你带上我一起。”
“胡闹。”苏钰眉睫一抬,一道厉光闪过,湘铭被那眼神吓得连连后退两步。
继而苏钰对着夜色冷声道:“来人,好好护着郡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那神态,那语气,那气势……
湘铭傻愣在原地,看着苏钰扶着兮瑳离开,看着那消失的背影中再次映射出某个模糊的影子。
湘铭只觉得心胀跳的厉害,那种剧烈的跳动,狂躁的跳动。
这一刻,她有一千个理由相信那破坏他们婚礼的不速之客说过的话,她真的相信,苏钰的母亲就是瑶池天月,他们真的是兄妹。
有些被时光埋藏了多年的东西,突然在这一刻清晰到不能再清楚,有些迷雾一般的故事,这一刻,突然就有了新的说法。
二十五年前,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二十七年前。那时候蔚煌程娶了瑶池天月,一个月后,瑶池天月怀了蔚煌程的孩子。六个月后,蔚煌程又娶了瑶池天月的妹妹瑶池天星。瑶池天月一怒之下,跳了幽冥崖。当时若有人都以为她死在了幽冥崖,却不曾想因为她曾与蔚煌程同吃下了南疆圣蛊,圣蛊有续命之能,保住了她与她腹中的孩子。
也许瑶池天月命好,后来又嫁入了西凉非家,成了非家老爷一生唯一的挚爱,一生只有非玖辰那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兴许那个男人的爱,还包括去了自己的姓改了非字只是对瑶池天月的爱。非玖辰少年成名,与左清渊师出同门,所享所遇与皇子无异。也许是瑶池天月有意让他成为人中龙凤,又或者本就非池中之物,置于何处都一样会翱翔九天。
十年前左清渊大败东黎之后,南疆欲探西凉实力,蔚煌程亲赴西凉数月,却无意中遇到了瑶池天月,更撞见了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亲生儿子,即便身在异乡也不曾改名的非玖辰。从那之后,蔚煌程一回南疆,就昭告了所有贵族,他的大儿子是远在西凉做卧底的非玖辰。族中向来就有立嫡长子为族主的传统,有人开始不安稳,遂九年前才有秋猎银蛇一事。而银蛇的目的,很明显,是对着非玖辰的。可惜,中蛊的是沐家幺女沐若水,也就是非玖辰爱到骨髓的女子。
银蛇是独生于南疆的一种蛊蛇,从小与蛊虫为半,与蛊虫互相寄生,一旦被银蛇咬伤,蛇死蛊转,灵蛊会寄生新主,繁衍生息,与宿主不断磨合,只要有一天蛊虫多到可以操控宿主,宿主就会失去意识,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蛊窝……是故才称银蛇之蛊为灵蛊。
非玖辰一定求过瑶池天月,知道了银蛇的危害,他那么爱沐若水,不可能置之不理。恰好那时候蔚煌程有称霸的欲望,他就利用灵蛊这一点,要挟非玖辰取得临江布防图来换取灵蛊解药。
非玖辰必然答应了蔚煌程的要求,拿着临江布防图并回到了南疆战场,他将换取的解药交给了自己的母亲去救沐若水。可是瑶池天月在给沐若水医治时候发现,解药是假,灵蛊根本无解。她怕自己的儿子知道真相后以身殉情,便设法与非玖辰换了身份,并将非玖辰托付给了非家老爷,也就是神医苏裴卿,其还有个错号为丑颜鬼医,
瑶池天月在赌,赌神医苏裴卿师姐毒王兰彻有办法控制住灵蛊,一旦赌输了就让苏裴卿封住非玖辰的记忆,让他新生。而瑶池天月自己则以非玖辰的形象,以最后的姿态与相国府沐程宏以及沐家兄弟们当面对峙,与太子当面决绝,与整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西凉替她儿子非玖辰彻底断开联系。
激烈的一战中,她怕自己支撑不住,漏出破绽被沐程宏逼至悬崖,最终落入临江,天地冰寒,尸骨累累,又有谁有心思去寻找那样一具藏了一个惊天秘密的尸体?
瑶池天月丧命,她体内的圣蛊尽数死掉,蔚煌程身上的蛊虫受到干扰,蔚煌程受到反噬,临江一战南疆士兵势如破竹直取西凉腹地,可主帅突然病重不醒,二哥临阵挂帅,领兵冲杀,可惜军心已经动摇,二哥不敌,死于西凉将军府之手。
临江之战以双方死伤惨重落败,至此蔚煌程身体每况愈下,声称有生之年再不入侵西凉一寸。
至今,也才有了她代表南疆与西凉和亲之事。
临江之战后,苏裴卿带着非玖辰隐居山野,并且倾其毕生功力封印了非玖辰的记忆,改了他的容貌习性,让他真的脱胎换骨,成了现在的苏钰,神医苏裴卿也因此殒命,非家满门被灭。
沐若水则被带上了九垚山,经过兰彻的医治,暂时控制住了灵蛊,一直活到了现在,也才有了她八年一直暗中寻找非玖辰的事……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从小到大听到耳朵起茧子的故事,它里头的真相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存在。有些感叹,有些震撼。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灵蛊可以被这么多年,为什么现今会发作的那么频繁?
以她所了解的,一旦灵蛊发作宿主昏迷三日不醒,这辈子就别指望可以再醒来。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那些蛰伏着的灵蛊这般活跃?
忽然,脑子里想到了一样东西,那个她不小心之间差点丢了性命瞧见的东西。
不知怎么得,心底里突然有些好奇,想看看苏钰恢复记忆知道母亲为沐程宏所杀,养父满门被斩,亲生父亲重病不治的神情,还有那时候他还会如现在这般在意那个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