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雨交错,下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后来就变成了雪,一时间屋外冷风怒吼,她窝在被窝里更是不想起来,如此直到响午才爬起来,头疼的跟被人砸了似得。
昨日想了许多,这次回来两年多,发生了不少事,相府如今处境也是尴尬,她的婚事以及体内的灵蛊,多少也算相府潜在的危险,兴许,她是时候回九垚山了。
遂准备起来,去与爹爹请安,或者辞行。
起身穿衣,却猛然发现昨日穿的那件正好好挂在衣架上,便是昨日穿的里衣也齐齐整整挂在衣架上,还有……肚兜。
脑子里猛地一个激灵,忙抬手闻了闻胳膊,半丝酒味儿也没有。
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睡意全无,一跟头爬起来坐床上,用力回想昨晚的事。
她本来要去接喝醉的荛仙,自己却翻错了方向,掉到了墙外的巷子,当时她就想踩着棉花,左摇右晃,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走着走着,突然就撞上一个人。
那人脾气好,并没有与她置气。
她问他话,他一句也不回答。只是一直搀扶着她,似乎怕她摔着,她遂冲他闹,那人也不理她,后来似乎索性将她抱了起来,她困极了,也就睡了过去。
后来的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隐约记得,那人身子冰冷,像是刚从冰里捞出来的一样。
至于她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换的衣服,她一概不知……
“萌儿。”
心下一阵慌乱,忙唤人。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了进来一妇人,先对她行了礼,遂又将手中铜盆洗漱物端了进来,放好:“小姐醒了。”
见是奴娇不是萌儿,若水愣住,遂问:“怎么是你,萌儿呢?”
奴娇是母亲留下来丫头,平日里主要负责竹苑的清洁,也算是她除外,竹苑的第二个主子,可她素来爱自由,身边最多就只有一个使唤的丫头,先时是兮瑳,后来便是萌儿。奴娇年纪略大,她也不大喜欢麻烦她。遂看到她来,若水着实吃惊不小。
“那丫头今日早起也不知道怎么把荛仙给惹了,被荛仙给抓了脸。”奴娇解释间,已经递过来净脸的帕子。
闻言,若水接过帕子的手一僵,“荛仙怎么又把她给抓了?伤势可重?”
奴娇不冷不热道:“还挺严重,怕是会留下疤。”
心底一沉,她有些担忧,女孩子脸上留了疤,就算破了相,日后家的夫婿,怕也是一道长久的伤:“可找太医来瞧?”
奴娇边收拾屋子边道:“找了,但都束手无策,三公子遂带人去了魏府。”
魏无忌为太医院之首,行医多年,医术精湛,又与苏神医同出一门,如今更有苏神医之子携手,萌儿必然无事。
心口豁然一松。
奴娇又道:“也不知何故,荛仙这两日性子格外暴躁,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她听到这里,想起兮瑳被抓,心里缓缓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两件事有些关联,更有些不寻常,遂道:“那荛仙呢?”
“三公子怕它再抓人,打了一顿后,绑在了柿子树地下。”娇奴一向老成持重,话并不多。
她遂简单束了发,匆匆出了清风阁,直奔西园。
西园是八年前建的园子,本是按着她的意愿喜好所建,可以后来出了那件事,园子就荒废了。
在西园寻了一圈,只发现被荛仙咬断的软绳,并没有找到荛仙,沐府上下问了个遍,也没人知道那猫去了哪里。
若水回到阁里,很是郁闷。去看了萌儿,见她伤势已被处理好,并无大碍后又去看了兮瑳,回来已是傍晚。
一人游走长街,不是没有过。只是今日感觉特别孤单,像缺了什么。
其实回头想想,八年前与那人相识,也不过两年时光,当时懵懂,不觉时光残酷,今日才知参商夙宿,时光隔断的岂止又是两人的感情?
于一个女子而言,八年意味着什么?
以前从未想过,可遇上苏钰,她竟然开始奢望时间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哟,这不是沐姐姐吗?真是好巧,上次见你还是在表哥府上,后来本想着龙舟节会碰面,谁料出了事,多日不见沐姐姐,沐姐姐怎么清瘦了不少?”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女子一动,身上的铃铛就响。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遇上了谁。
以前没觉得那声音异常刺耳,今日却甚是讨厌,遂笑道:“想不到郡主如此雅兴,寒夜不在府中取暖,竟来夜下赏灯。”
想来对方似乎也很讨厌她,只听她也笑着道:“眼见几日后就要成婚,我心下就越发闷的慌,又想极了夫君,遂拉着他一起出来了。表哥本来也要来的,却怕打扰我与夫君,半路又回去了。你也知道,我喜欢极了夫君,一日不得见便思之如狂,遂拉着他就出来了。没想到黑水城繁华,一出来便碰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在游玩赏灯。刚打了招呼过来,没想到就又遇到沐姐姐你了,只是,今日就你一人出来吗?”
心口一抽,却仍旧笑道:“自然不是。”
南疆公主湘铭往若水左右看了两眼:“可沐姐姐身边……”
“我不正要去赴约麽。”若水道:“不打扰二位雅兴,若水先行告辞。”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他?”
见他?
心口微疼。
抬头看过去,湘铭手挽着的人身着黑衣,掩去了几分儒雅,倒是多了几分戾气。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苏钰身上的气息似乎变了很多,想了想拱手一礼:“苏公子,别来无恙。”
“你们……”
“无恙便好。我先走了。”怕自己会被此人神情控制,遂忙打断他的话,不失体面的落荒而逃。
“小五。”
刚刚冲出人群,正俯身在岸边石栏上喘息,头顶就传来人声。
她四周细看一遍,并没发现是谁在叫她,正要走,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在这里。”
循声仰头,望向长街上的一座门楼,楼顶正坐着一个人,十分潇洒俊逸,犹如谪仙。
心下一松,有几分欢喜,纵身跃上城楼,寻着那人身边的空位坐下:“你在这里做什么?看黑水城夜景吗?”
“你方才跑什么?”左清渊不答反问。
若水一愣,知道他必定完全看见了,遂认真回答道:“撞见了苏钰。”
左清渊侧头,一脸困惑:“撞见了就撞见了,你又跑什么?”
若水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就是想跑,想了想解释道:“……我,无话可说,又不想四目相对,更讨厌……”
左清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末了道:“他们的婚期定在三日后,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年前两日。”
心口又是一抽,若水无所谓的嗯了一声。
“你可以抢亲。”
冷不丁的一句话,若水愣愣的望住左清渊,好半响才反应出这话的意思,想了想道:“把人抢过来自己却先走了,这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左清渊略略沉思,遂点了点头:“说的有理。”
若水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水亮的大眼睛瞬间抱了一眼眶的委屈,哀怨的看向左清渊:“不带你这样安慰人的。”
“我是你长辈,可没义务安慰你个小丫头片子。”左清渊摆了摆长袖,从楼顶站起来。
若水不服气的仰望过去:“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大一个时辰是长辈,大一天也是长辈,何况我还大了你好几年。”左清渊又问:“可要去醉仙楼?”
若水想道那日撞见这人秘密,背后一阵发凉,嘴上却道:“你不会想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