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若水来到夕韵楼前,却叫守卫拦在了大门外。
若水不禁诧异道:“如何就不能进了?”
“自古从无良家女子逛青楼的道理,姑娘还是请回吧!”
若水不可置信道:“你可知我是谁?”她原想搬出花无颜来,却听守卫嗤笑道:“小的可管不着您是谁!只要是女客人,咱们夕韵楼就招待不起,小的要是敢将您放进去,触霉头坏了夕韵楼风水挡了财运那可是大事儿,断不是小的能担待得起的!姑娘还是回吧,莫叫小的难做!”
“你这……”若水气结,想起上回她是是乔装了来的,可即使女儿装来此,也扯不到坏风水上去,想必小小守卫敢如此嚣张,定是受了主子指使,不禁长舒口气,缓了缓方问道:“可是你家主子让你这么做的?”
守卫别过头去,满脸傲气道:
“咱们夕韵楼的规矩,自然是由主子定的,姑娘何须多此一问!”
“哼!”若水冷笑,什么破规矩,想必是有意针对她,索性就硬闯,那守卫防不胜防,一时慌了神去拦她,却似乎又不敢真动手伤着她,如此倒叫若水轻易钻了空子,就在这时,从头顶上方传来花无颜带着讥笑的调侃:“你要找的人,此时可不在我夕韵楼里!你若还如此硬闯进来,不明原由的人见着了,怪不得人家疑心,如今这相国府的五小姐,难不成当真如此迷恋我夕韵楼花无颜不成?”
若水脚步一顿,回头果真见那花无颜,正好整以暇倚在二楼绮栏上,笑姿妩媚。
“花无颜,左清渊若当真不在夕韵楼,那你又何须如此拦我?”
“小五,这你可就冤煞我了!”花无颜嫣然一笑道:“你也知道,我夕韵楼的好酒素来全仰仗醉仙楼供应,这尊大佛我可不敢轻易得罪,那可是要断财路的!要怪只怪你,平白无故惹他做甚?”
“花无颜!”若水气极:“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我沐若水今日才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
语毕,转身拂袖而去。
花无颜一脸无奈,了然她此番必是真动气了,不禁哀哀叹息,只怪自己受制于左清渊。
果真是无奈呀!
若水一面走着一面思量,不曾想花无颜竟如此帮着左清渊,此事花无颜若有意干涉并阻拦于她,那么她想从花无颜身上探出点什么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于是琢磨着其他法子,这时竟不知不觉走到千淑坊附近,心下一动,想到顾潭,当下大步向千淑坊走去。
千淑坊不同夕韵楼,是专门收集情报再高价卖出的地方,开门是客,谁都欢迎。
掌柜的十分热心招待若水,听她说要直接见坊主,这便为难了。
“姑娘您也晓得,咱们坊主呀,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见的,您有需求,但说无妨,只要价格合适,在下绝对也能替姑娘办个周到。”
若水坚持,“此事还非你们坊主亲办不可!既然顾坊主不便前来,这单生意我看就不必谈了,告辞!”
说着,若水当即起了身,就要离去。
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瞧姑娘行止,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倒也不敢怠慢,忙殷勤道:“姑娘稍等!还请姑娘稍坐片刻,在下这便去请示坊主!”
又令人奉上好茶,这才转身进了后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掌柜的从后堂转出,对若水态度更是恭敬了几分,“姑娘,坊主后堂有请!”
说是后堂,却是穿过数道月桥台榭方见到的一座清幽小院,沙竹掩映其间,倒是风雅。
只见顾潭一袭玄色雾裳,手执黑白子坐在庭院之中,正与自己对弈,听到掌柜的声音,头也未抬,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沐五小姐,请坐。”
“坊主好雅兴!”若水坐下来,不由叹道。
“打发时间而已。”
顾潭在一个黑子谨慎落定后,方抬起头来,望着若水的眸中有几分探究:
“沐五小姐想要知道什么?”
若水开门见山,“夕韵楼的花魁倾心,坊主可曾见过?”
“貌美无双的女子,又是花魁,自然是见过的。怎么,五小姐想要打听此人?”顾潭挑了挑眉,“不过据我所知,这位倾心姑娘数日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死相极其难看,难道不是?”
“我要查的并非此人,而是她那张脸。”
若水直直望着顾潭,果然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想来是没有听明白,便又补充道:“她那张脸,烦请坊主替我查一查,那张脸究竟是谁的。”
“听五小姐话里的意思,倾心这张脸并不是倾心本人的,而是借用他人而来?”
“正是。”
顾潭仿佛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若水不禁讶异,问道:“坊主笑什么?”
顾潭这时已低下头去,复执一颗白子细细思量棋局,再开口语气已然恢复公事公办的模样,问道:“五小姐出多少银子?”
若水心下一喜,既然顾潭愿意接,想必这个事情他必能够查清楚的,至于银子嘛,这就纠结了,她也是头一次花钱找人办这样的事,未曾仔细了解过行情价格,说低了怕顾潭觉得她没有诚意翻脸赶人,说高了嘛自己着实拿不出许多银子来。
心下正思忖,那顾潭见她半晌没有回应,便抬起头望着她,“五小姐?”
若水咬了咬牙,伸出五个手指,并送上询问的目光。
顾潭又一次习惯性挑了挑眉,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五百两?”
冷不防咬到下唇,若水痛得心中直喊娘,她原意是想说五十两来着,如此便也不好说不是,忍痛点了点头,“可够?”
顾潭不自觉扬了嘴角,早将若水那番神情看在眼里,失笑道:“一千两,少一分都不行。”
若水倒抽一口凉气,面上尽力不动声色。早听闻顾潭视财如命,可也断然想不到他会如此狮子大开口,倒是比花无颜那等胳膊肘往外拐的还要叫人气愤,可眼下她着实无可奈何,谁叫她有求于人。
“坊,坊主大人可真是会经营!”若水在心内翻了无数个白眼,才能够平心静气道:“一千两就一千两,没有问题,但是……”她小心翼翼拿眼瞅着顾潭,见他仍旧微微笑着,也便不觉得不好开口,便接着道:“但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素来听闻顾坊主义薄云天,想必我写个欠条留在这,顾坊主也是愿意通融通融的吧?”
顾潭终于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心下暗叹,这沐五小姐倒是可爱地紧。
点点头道:“自然,难道我还担心相国府的五小姐赖账不成?”他似乎心情颇为愉快,爽快在棋盘上落下白子,而后似漫不经心遥遥一指,对若水道:“欠条就免了,五小姐将发间那支玉簪押在我坊间便可,待五小姐将一千两黄金补上,簪子自可归还。”
若水当即一阵紧张:“这发簪,可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她护着簪子,却不敢拒绝,喃喃道:“既如此,还请坊主请人好好看着,我必定尽快凑够一千两……”她猛然意识到不对,瞪大了眼睛道:“等等!不是一千两白银?是一千两黄金么?!”
早将她的心思看个分明,顾潭这时已顾不上其他,开怀大笑起来。
当真是可爱至极!
良久,见他笑得差不多了,若水才忍着心痛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坊主便直说,需要多久可以予我答复?”
顾潭许是笑够了,这时正了色道:“其实夕韵楼的事情,我早有疑心,诸多女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必然是有蹊跷的。”他抬头看若水一眼,见她认真听着,便继续道:“因此,早前我就命人去打探过,可奇怪的是,四国六族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这张脸最早出自何人,可以说,它确实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怎会如此?”若水不敢相信,但观顾潭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便又道:“此消息来源,当真可靠?”
顾潭当即不悦道:“我千淑坊做的就是寻根问底的生意,五小姐若信不过我,大可不必如此花重金买千淑坊的消息,为何不自己去查呢?”
若水连连摆手表态,“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情,若当真像坊主所说的,查不出来,那岂不是太过匪夷所思?”
这点顾潭倒是赞同的,“起初,我也以为是底下人行事不够细致,但后来事实证明,这已经是多次探查的结果,此事确实怪异地不通常理。”
从千淑坊走出来,若水一路恍恍惚惚。
若当真如顾潭所说,此事便再无解了?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她想着能够找到线索的人,从左清渊到花无颜再到顾潭,一个个否定了,最后只剩下楼怀她不曾去探究过。虽说她救过楼怀一命,可以楼怀的性格,未必就会放在心上因此而感激她。那么,她若想要从楼怀身上找答案,还非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