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忙望向来人行礼:“晚辈苏钰见过清石长老。”
碎清石很是随和:“既然有缘来到苍云山,便不用如此客气,何况你们还是清越的朋友。”
苏钰垂眸浅笑,似乎是对方在观察他,只听碎清越解释道:“他入了魇境,出来时舍了一双眼。”
碎清石微微一叹,似乎是在惋惜:“又是一个痴人。”
苏钰笑而不语。
碎清石又问:“人呢?”
碎清越道:“在我屋中。”
紧接着,二人离去,徐愫也过来扶他进屋。
“此女实在不易啊,三蛊于一身,竟坚持了这么多年。”许久后,碎清石整理衣袖,末了叹气。
苏钰心里发寒:“敢问长老,她可醒的过来?”
碎清石又是一叹:“你该知道,她并非不能出魇境,而是自己不愿意出来。生者万般求,已者未知否。即便你我能耐通天,却也拗不过人心呐。你可明白?”
苏钰心尖一抖,半天说不出来话:“不是说可以通过唤灵唤醒她吗?”
碎清石道:“唤灵不过是对灵魄已散的人有用,而此女子灵魄本就未散,只是她自己陷入魇境不能自拔。其次,也是因为她体内的魇蛊与灵蛊在做较量,两个都要活,所以两相争斗之下,自然不醒也不死。”
徐愫不解:“难道小姐就没救了吗?”
碎清石摇头:“那倒也不是,只是需得找到解除灵蛊的法子,方有一线生机。”
苏钰问道:“敢问长老,灵蛊究竟从何而来?”
“灵蛊啊……”碎清石许久许久未曾回答,最后才道:“这种蛊,这世间原本没有。”
苏钰一震。
徐愫两眼瞪着。
碎清越却是微微叹息,并不答话或者做解释。
苏钰握拳:“还请长老明示。”
碎清石道:“这要从很久远的一个传说说去,或许你已经差不多知道了,那个人就是毒王子千。”
听到子千这个名字,苏钰早已在心里将那人骂了个遍,遂问:“为何这世间蛊都有他的份?”
碎清石失笑:“你倒还真说对了,这世间原本没有蛊,不过都是因为他,才有了各种蛊,说他是蛊虫的祖师,倒也没错。”
苏钰:“……”
碎清石道:“天地初开,混沌初分,世间分奕谟、天玺两界,后土造人,敛世间浊气于二界之外封印。后封印炼化,成一形魄。后奕谟上尊过三界封印处,遗失一颗银铃铛,此形魄藏与铃铛之中,生出了毒王子千。后来奕谟上尊与天玺上尊相爱,受天玺之尊者破坏,诛奕谟下界,令其身心分离,咒其轮回不得,生死不得,相爱不得。可奕谟上尊岂是如此轻易被制服消灭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爱她入骨的天玺上尊。在天玺辰洛的帮助下,后于万年后,奕谟上尊幽渊化阴婴再现人间。二人相遇,相知,相爱,可后来幽渊身魂归一,受到诅咒杀伐天下,血洗梅林,还险些杀了天玺之尊辰洛。至此,幽渊方知,一切再难回首,自己生即为辰洛之敌,唯有死方护的二人情分。但她惧辰洛神格恢复后会毁天灭地复活她,遂自散灵魄,不再为人。而幽渊被诛下凡间以及最后之死,多是子千在其中捣鬼。后来幽渊魂散,子千幡然醒悟,这才于宁都幽谷地宫中死守不出,炼化自己造就魇境,圆他自己一场千秋大门。而在炼化过程中,他的身体被灵气分食成蛊,终散草木蛇虫,凡过宁都幽谷者,皆成蛊。后人有获得子千银铃,却无端带来了灾祸,后来银铃失踪,似乎是为了造一场梦。再后来世间就多了一种可使人坠入梦境的蛊,也就是你夫人中得了魇蛊。而除过银铃之外的魇蛊,最强的便是由宁都幽谷发迹的一种通体银色的银蛇,有人说它是子千身体化就,为百蛊之首。因宁都幽谷位处南疆之南,有人这样形容:‘稀松的山水接天连地,四条江水汇于凌河,而凌河深处,藏着一个地方,在那里,山顶常年冰雪覆盖,山中四季烟雾缭绕,山下水清山秀,然而一片碧波之中,隐隐映着一处宫殿,宫殿之名,宁都幽谷也……’因此银蛇就独生于南疆。银色喜阴,从小与蛊虫为半,与蛊虫互相寄生,一旦被银蛇咬伤,蛇死蛊转,灵蛊会寄生新主,繁衍生息,与宿主不断磨合,只要有一天蛊虫多到可以操控宿主,宿主就会失去意识,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蛊窝……是故才称银蛇之蛊为灵蛊。灵蛊为子千的毒体所成,子千灭世,所以……”
苏钰听完只觉得头大:“所以……”
碎清石抬手打断他,接着说了一句足够让他崩溃的话:“所以,灵蛊无解。”
轰隆……苏钰浑身一抖,踉跄之下,险些摔倒,好在被边上的碎清越扶住了:“你没事吧?”
苏钰咬牙:“当真无解吗?当真缘分就尽了吗?”他不信,他不信他拗不过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排。
碎清越见他这般,本是无声在意的脸上也多了几丝担忧,转头去问碎清石:“十九叔,这位小姐当真无法可救了吗?”
苏钰仰头,盈盈期盼。
过了许久,久到大家都以为碎清石不会在回答的时候,他终于说了句话:“或许,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一月之后。
若水醒了。
那时,苏钰正坐在床边打盹,看模样,应该是有好些时日没有睡过了。
若水心里有些疼,她一睡,就整整睡了两个月。
魇境中得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她躲不开,也不想多,唯一想要现在做的,就是好好与苏钰,不对,她的非玖辰在一起。
“阿水……”
许是她给他披衣服的响动太大,苏钰醒了过来,慌乱之间用手在空气中乱摸:“你醒了?”
说完,似乎他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突然又转身往桌边慌乱的摸了去:“徐愫。”
徐愫是谁,她没有多大映像,但是看着那个男子从门外冲进来将他扶出去时,她心里轰然一响: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极快的穿好衣服追出去,苏钰早没了影。
倒是又一个明朗少年从大门外进来,手里还端着药:“师父知道你醒了,特意让我把这个给你端来。”
若水心下疑惑,却不想理会,此刻的她只想知道苏钰究竟是怎么回事,遂凝着少年问:“苏钰的眼睛怎么了?”
那少年想了想道:“听姐姐说,似乎是在魇境里没得。具体怎么没得,我不大清楚。不过你可以去问他自己,他应该会告诉你。”
闻言,若水心里一寒,鼻尖有些泛酸,虽然她醒了,可是躺了两个月的身子并不利索,心口的位置还有些刺痛,左手腕也根本使不出力气,她刚追出去不远,人已然受不了了。
不得已,只能坐在门槛上歇息:“非玖辰,你个混蛋,你跑什么?”
她从没想到,非玖辰会是苏钰,而苏钰就是她找了八年之久的非玖辰。
说心里话,她恨得不行。这八年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再想到他当年的身不由己,还有他为了她舍弃的东西,以及最后他母亲为了救她丢了性命,这一切,都让她无时无刻不记得他对她的好,让她生不起一点点气来恨他。
如今,她想要的,就是与他山间风云岁月流,院中一户清酒醉的简单生活。
可这个人,却又在怕什么?怕她又去找楼怀?还是又去找左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