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摇头：“不是换脸，而是唤灵。”
碎清越终于坐不住了：“我不会唤灵。”说完这话，碎清越原本很好的脾气瞬间变化。
苏钰一怔，知道她必然是有法子的，遂道：“妄生柱打开那日，只有你一人进去过。而且还有钥匙……”苏钰紧紧握着青铜锁，等碎清越的回复。
以前他不信这世间真的有一种东西，可以唤醒沉睡的灵。而那些被唤醒的灵，就是人的魂魄，人的精神，换句话说，就是人的本身。
醉仙楼一直暗中寻找了十年多，五湖四海，四国六族，天南地北，海角天涯，没有一处没有去过。最后他们终于在楚尧找到了那个传说的真相。
楚尧的没落与那个真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妄生柱不仅存在，还有世代家族为其守护。宁都幽谷有地宫，那里头却没有楚皇和皇后的尸身。子千的银铃藏了他所有的毒，最终成就了魇蛊。这些他之前通通不相信，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信。
要想获得灵蛊的解药，就必须从他的源头入手。而他的源头，就是毒王子千。
苏钰又道：“我知道你就是妄生门的守护者，更是冥灵幽花的魅主。这世间如果还有一个人能了解那个传说的真相，并且有能力唤灵，只有你了。”
“想不到，他还是说了。”碎清越有些失望，似乎对他知道这件事这个事无比心疼。
苏钰不想她怪罪左清渊，毕竟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他的好兄弟能有一份美好的归宿，遂道：“并非是他想说，而是迫不得已，我的妻子九年前无意间中了灵蛊，后来又受到喜蛊控制了九年，一月前无意之间又坠入了魇境。至今还没有醒过来，你懂医，又为魅之灵，自然知道她之所以醒不来，是因为子千意念的缘故，若她在里头呆的时间过久，这辈子就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碎清越淡淡看了眼苏钰，不若方才热情，反倒显得格外的冰冷：“你妻子坠入魇境，与我有何干系，我世代守护妄生柱，并非是为了给凡人续命的。你请回吧，你的这个要求，我满足不了，也不会满足。”
碎清越站起身，下达逐客令。
苏钰知道说服她很难，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拒绝，多少难免有些气恼：“姑娘此话未免刻薄了些，你之所以世代守护妄生柱，为的不过是收集天地之灵，为了早日唤醒幽渊上尊罢。而幽渊当初甘愿自散元灵也不愿苍生受难，难道楚皇就会违背上尊心意？既然都是为了挚爱不惜颠倒乾坤，打破轮回，为什么楚皇可以，而我就不行？”
闻言，碎清越一愣，半天才道：“实话与你说了也无妨，入了魇境，看到了前世过往，未来一切，之所以不想出来，不过是她自己不想活的缘故，就算你找我唤灵也没有什么用。”
苏钰道：“无用为何你们还要镇守与此？”
闻言，碎清越摇头一叹：“痴人，都是痴人罢了。”末了，她转身回到床边，开始整理行李。
苏钰摸索着走了过去：“我知道你可以，就算真的不行，也请姑娘高抬贵手，试上一试，若这一世再没机会，怕此后轮回过尽，我亦再无法遇到她。”
碎清越侧眸看过来，眸中已然染了红光，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又恢复了过来，脸色变了变，又是一叹，试图再劝：“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们的结局，你已经知道了，就算她出来，你们又能相安几时？精华岁月，你本该能通透的。”
苏钰摇头，一脸坚毅的悲痛：“相安几时算几时，总归是有那么几时，若今日我不努力，便是连这几日光阴也没了。”
碎清越咬唇，纠结许久，这才站起来道：“我且试试，但是未必就可以。当年他来寻我，为的就是唤得那二十万无辜之人的灵，望他们有个好归处，可惜即便唤了灵，他们还不是照样走了老路，而他自己还不是依旧坏了他自己的盘算？”
苏钰皱眉：“你是说东黎？”
碎清越点头，却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回去准备吧，我们傍晚就走。”
从碎清越房中出来，苏钰一直闷闷不语，徐愫看得心里发急，心道：这究竟是同意的没同意啊，怎么去谈了个判，人倒是谈傻了？
苏钰没想到，自己当初去劝慰左清渊时，他之所以推之不去，并不是因为他在忏悔当年的事，而是接下来要做的事。
如果那些人真得到救赎，很大一部分肯定还是寄生在了原来的家中，可这一次东黎战事再起，虽然死伤不重，可那些有意识的元灵又岂不会再怨恨？
左清渊所面对的，苏钰不敢再想。
“公子？”
徐愫又在唤他，他遂眨了眨眼，抬头用没有焦距的眼看过去，“准备准备，待会我就们走。”眼下，一切已然没有了他什么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若水赶快醒过来。
楚尧位居图夕西北，山势连绵之间，衢宁城就是典型的山城，是故苍云山大的出奇，连绵不绝的山峦此起彼伏，在微微暗下来的天幕之间，犹如一条巨蟒醉卧。
黑漆漆的山岭中，即便月色明亮，崎岖蜿蜒的路上也见不得半丝光线。
碎清越和玉阳像是夜猫子一样走在前面，两人似乎对着片森林如数家珍，走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苏钰却有些吃力，并非因为他眼睛看不见，而是她背着活死人一般的若水，而他又要搀扶着徐愫，如此艰难爬行，不多时就已经累得喘不上气。
“哎，我们就不能歇一歇吗？”徐愫见苏钰累得不行，早已满头大汗，忙叫前面都快看不到人影的两人。
碎清越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倒是半路杀出来的少年回过身来好心提醒道：“你们要是还想见到明日的太阳，就别磨叽，不是我吓唬你们，这一带相当的诡异，一旦走错失足，可不仅仅是没命的下场，说不定粉身碎骨，被抽筋扒皮，曝尸荒野，再被虎狼啃噬，想有多可怕有多可怕。”
徐愫听得背后一凉：“那为什么不白日里走？”
碎清越从前面绕回来，道：“我倒是想明日再回去，可是你家夫人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你怎么知道夫人……”徐愫欲言又止。
苏钰示意他闭嘴。
碎清越道：“你换一下吧，前面还有好一段路要走，更有一段危险的路要走，那时候你肯定不放心我们背她，所以现在你最好是攒足些力气。”
玉阳已经躬身，做好了背人的准备。
苏钰一怔，没有再坚持。将若水换给了了躬下身的玉阳。
玉阳背好若水，就跟一个人似得很快就走的没了影，碎清越遂对徐愫道：“你家公子我来扶着，你前面跟紧了玉阳。”
徐愫一愣，看了苏钰一眼。
苏钰点了点头，徐愫飞似的跟着玉阳去了。
碎清越扶住他，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苏钰遂道：“你有话对我说？”
碎清越又沉默了一怔：“是。”
苏钰又问：“关于左清渊的？”
碎清越扶住他的手一颤，继而慢慢道：“八年前他寻到我，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灵魅。”
苏钰淡淡，嗯了一声。
碎清越又道：“那时候一心只是想守护住主人的灵魄，盼的有一日主人能醒过来。可是我也知道，主人当年散灵四方，是存了不再生的准备。我便一直想着，该是多么绝望的情意，才会生出这种悲怆的意念。直到我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