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兮瑳不明情况,以为她出了事,急忙朝她跑来,谁料前脚刚刚落下,清脆刺耳的“咔…咔”声接连传出。
紧接着,在她身后布满了小碎纹的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大了口子,裂缝直直穿过她脚下。
情急之下,她不敢乱动,轻轻蹲下脱掉木板检查。
除过靠近脚掌处被打了四个洞用来穿了绳子外,别处都很平整光滑,并不会导致冰面碎裂。
那么有问题的,一定在兮瑳脚上。猛地抬头望向兮瑳,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兮瑳,别紧张,听我说,缓缓的蹲下去。”
兮瑳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却也镇定下来,慢慢蹲下身子去。
指挥着兮瑳,她也尽可能轻得朝兮瑳走去,“将木板轻轻地脱掉,然后缓缓的挪过来。”
脚边冰面上的裂纹不断扩大,形成龟裂后的乌龟壳状,嚓…嚓的声音此起彼伏。
心尖颤抖的厉害,因为紧张,背脊发疼。
这河虽然不宽,却极深。何况这还是冬天,结了冰的冬天。若是真掉下去,只怕是再没上来的机会。
兮瑳按着她说的,屏住呼吸弯下腰,冻僵的手颤颤巍巍的移动到脚边,笨拙颤抖的去解木板上的绳带……
眼看着兮瑳成功地解开第一块木板,心头略微缓和,哪成想,冰面突然‘嘎嘣’一声。
断层交错碎裂,铺天盖地的向着她脚下蔓延……尚来不急反应,只听得兮瑳一声尖叫,接着整个身子向河里坠。
来不及多想,她提气扑过去。兮瑳僵硬的指尖恰恰从她掌心滑落,心脏狂跳,大脑空白,翻身沉入河中……
临江有船只来往商运,是在三月后,暖阳普照,天气尚好,只是长白山山顶积雪未曾完全消融,微微有些冷。
灵河上的冰凌完全化掉,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两岸的山林,经过了一场洗礼,也渐渐退去一身枯黄,重新用翠绿点缀着。峰峦起伏绵延,已有了春天的气息。
袅袅炊烟从一家简易的茅草房上升起,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这空山悠闲处。
“别跑……嘿嘿……让你再跑,还不是被我逮着了。哈哈哈……”院中,一个孩童正和一只幼年的青蛙玩的不亦乐乎!
“娘亲,娘亲,快看快看,我又抓到一只小青蛙,她还没我脚趾头大呢!嘿嘿……”孩子骄傲的拿着好不容易抓住的青蛙,向着他母亲跑去。
茅草房接连着四间,最东边单独的一间是厨房,孩童从门口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坐在土灶边,在往火门里添柴。
见儿子过来,她微微汗湿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来,“连儿,快去门口看看,你哥哥回来没?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家伙听了母亲吩咐,乐呵呵的点头如捣蒜,“恩恩,好的好的娘亲,我把青蛙放木盆里就去……”
话还没说完,人就迈着小短腿跑了没了影。
园中不大,却东西齐备。
栅栏后有一颗白果树,光秃秃的还没有长出新的叶子。树下是一方不怎么规则的石桌子,桌旁边的石凳子上放着一个木棚。
里边是用来晨洗的水,刚好让他的青蛙也洗洗。
小家伙一路直奔木棚,还不忘左看看,右瞅瞅,试图再给青蛙寻个伴儿。
只是可惜,他胖嘟嘟的小手还没松开,扑通一声,青蛙自个已经跳进了清澈的水里。
小家伙看着青蛙不等他命令,嘟着嘴嚷嚷起来,“你怎么自己跑了?快回来。”便又开始了他的捉青蛙之旅,到将他娘亲的话忘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小青蛙崽再次落入他手,小家伙傻笑道,“看吧,让你不听话,乖,我送你进去哈…”边说边将可怜巴巴看着他的青蛙放进水盆里。
接着,小家伙还舍不得走,又开始享受在水中捉青蛙的乐趣了。
捉住,放了,再捉住,在放……
就在他放的第五个回合,里屋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他娘亲的问话。“连儿,是你吗?你将什么摔了?”
小家伙一吐小舌头,侧头向厨房望了眼,赶忙飞似的跑进里屋,去侦查情况已被将功抵过。
只是,当他看着满是水的地上,除了倒了桌椅外,竟然还躺着个人,那个睡了好多天的人。小小心灵一惊,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啊……”
“娘亲,娘亲,姐姐,姐姐醒了!娘亲!”
妇人听到小孩的话,即刻放下手中切菜的刀,将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抹了两下,便向着内室跑去。
半柱香之前,西厢房。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束柔和的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设进屋中,刚刚照在一张窄小简易的床上。
简陋却干净的床上,躺着一身素服的女子。女子容貌美艳动人,眼尾一朵梅花栩栩如生。
在连儿喊娘亲的那一瞬,她的眼睫突然动了动。约莫半刻钟后,床上的人终于将沉重的眼皮掀起。
“水……”,满嘴的苦味,舌尖更酸涩难受,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口真的好渴。
“水……喝水……给我水……”
半响,并没有人靠近的声音。
沐若水微微动了动脑袋,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吃力的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脑袋嗡嗡作响。
用力拍了拍脑袋,有些疼。知道自己还活着,心里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庆幸。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慢慢的浮现出来。
那日,看到兮瑳掉进了河中,她便不顾一切的也挑了进去。
只是当她娇嫩的皮肤触碰到刺骨的河水时,她才知道,这一次,当真不该来,或者说,不该带着兮瑳来。
咬牙钻进让她浑身刺疼的河水中,几乎是拼了性命去抓兮瑳还有意识求救的手。
直到她用最后一口气将兮瑳推回冰面,再也没有力气爬出如冰刀凌迟一样的灵河水面。
“兮瑳,这些年我欠你的,就让哥哥来还吧,他是天地下最好的哥哥,他一定会待你好的……”
最后的交代似乎还没说完,自小畏寒的她已实在抵御不了河水的寒意。还来不及看兮瑳最后一眼,她已被寒彻肌骨的河水吞噬掉。
合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那个明亮的少年,那个她爱的昏天暗地的少年正从不远处向她奔来。
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八年的人。即便摔成残废,失去双眼,与家人反目亦要找到的少年。
他终于来了……
“有人吗?”
屋外有孩童的啼笑声,欢快愉悦,纯粹干净的让浑身都舒服至极。只是眼前一片漆黑,难道天黑了,孩子也在外边玩吗?
心里很是困惑,想到最后从河岸奔过来的那个身影,若水掀了身上的杯子摸黑下床。
谁想,没有丝毫力气的她只觉头重脚轻,一跟头,便栽了下去。接着,便是什么被绊倒的声音,只听见,“哐当,嗤……”
“连儿?是你吗?”
“……”
“啊……”
“娘亲,娘亲,姐姐,姐姐醒了!娘亲!”
“呀,姑娘?你怎么在地上?”
突然之间,一连串的响声倒让摔在地上的沐若水心宽慰了些,原来除了孩子,还有人在。
努力从水中爬起来,试图找个可以支撑的物件,好从地上起来。可刚刚触碰到一个支撑点,还未曾用力,一阵凉凉的风袭来,那东西已经被人拿了去。
紧接着,肩上落下一双宽厚、温暖的手,身子被人稳稳的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有些像刚刚消融的初雪,还有些像暖暖的春风,“谢谢,我没事。”
腰间一沉,他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暖和的身子透过单薄的衣衫碰到如同冰块一样的身体,她浑身一颤。
他,一定是刚刚从外边回来的吧!
脑子里浮现了那日灵河落水那刹那出现的那个人影,心剧烈的跳动的一下。
“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