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轩见安灵儿跟在自已身后,不禁生气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安灵儿淡淡地说道:“祖母病重,我不能撒手就走,否则,这也太没有人性了。何况,我还是个大夫,见了病人也没有躲着不见的道理吧。”
安在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只板着脸疾步向枕霞院走去。
安灵儿一身质地优良的黑色呢大衣,加上半高跟鞋,行走如风,完全是一副二十一世纪女强人的做派,把安澜和安曦嫉妒得要死。
刚进老太太房间,安在轩已经扑了上去:“母亲,你怎么啦?”
老太太脸色苍白,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呻呤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肚子疼,疼啊!”
安灵儿知道她病得不轻,忙上前轻声说道:“祖母,你先把身子躺平,让我替你看看。”
老太太依言艰难地伸直了身子,安灵儿仔细地用手在她肚子上检查着:“祖母,你告诉我,是哪个位置疼,是这个位置吗?”
四姨太走得慢,这个时候才走进来,见安灵儿正在替老太太检查,倏地上前拉开她:“你会不会看病啊,不会看滚一边去。自古大夫看病都是把脉,你却去看肚子,有你这么看病的吗?”
安灵儿触不及防,差点被拉了一个趔趄,顿时生气地说道:“你懂看病吗,谁告诉你看病只能把脉。”
安澜知道秦川竟为了安灵儿提着马鞭来找父亲要人,早就嫉恨得直咬牙,此时见安灵儿竟敢与四姨太争辨,立即用尖厉地声音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跟到这里来,你到底是何目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安府没有你,就父慈子孝,只要有了你,就鸡飞狗跳。这两天你把安家还害得不够惨吗?现在还想来害祖母。”
安灵儿冷冷地说道:“这里是祖母的病床,我不想跟你吵。如果你愿意,咱们换个地方,我绝对奉陪到底。”
安澜向安在轩撒着娇:“父亲,你可是亲耳听到的,安灵儿要跟我吵呢。”
安在轩用背对着安灵儿:“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安灵儿走到门边,又转过头来说道:“我告诉你们,祖母得的是急性阑尾炎,这病除了手术没有第二种方法。如果你们嫌我在这儿碍了你们的眼,我自然会走。不过,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安曦此刻也没忘了表现自已,听安灵儿这样说,冷冷地说道:“安灵儿,你以为自已是谁,在周家医馆坐了两天,就真以为自已是大夫啦。你要真有本事,嘉南的中医联合会怎么没有周家医馆?”
她转身又对安在轩说道:“父亲,咱们中医联合会的会长是薛大夫,他既为一会之长,必有长处,父亲何不去请他来替祖母诊治。”
安在轩犹豫了一下:“昨天朱大夫来瞧过,今天又去找薛大夫,恐怕有点不合适吧。”
四姨太在旁说道:“看来朱大夫的药不对老太太的症,二小姐说得对,薛大夫既是中医联合会的会长,必有长处,咱们还是去请他来替老太太诊治吧。”
安灵儿叹息道:“薛大夫和朱大夫本质上并无区别,看来,祖母的命就要葬送在你们这一群无知的人手里了。”
四姨太讥讽道:“大小姐,你实在是太高估自已了,莫不成你自诩医术高过朱大夫和薛大夫。人家行医走江湖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呢。”
周淑慎摇了摇头,对安灵儿说道:“灵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已经尽力了,人家不领情,就别勉强了。”
安姝也扯了一下安灵儿的衣服:“大姐,别说了,我们走吧。”
安灵儿这才发现安姝身上的旗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想起跟周淑慎说过要去看她们母女的话,歉疚地拉着安姝的手:“姝妹妹,走吧,我们在这里确实多余。”
从枕霞院出来,安灵儿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无知无畏又浅薄,老太太这回有得是罪受了。薛静石真的敢来接招,恐怕这个跟斗就摔大了。
安灵儿当然不知道,此刻薛静石的医馆里,中医联合会的成员们正在开会。
薛静石新官上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此刻他清了清爽子,首先发言:“我们中医联合会自成立以来,效果明显,成绩斐然,各医馆的业务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周家医馆被人砸了,坐诊大夫的身份也被揭穿,这是好事啊,说明周家医馆的骗术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有人嘀咕道:“这周家医馆不是安在轩砸的吗,怎么,我听到的消息有误。”
他旁边一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一帮老家伙,惭愧啊,被安家大小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搞得如临大敌,还大费周章地弄这么个医学会,砸了不少银子,才恢复了一点生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朱大夫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林府的生意确实是被周家医馆给撬了,现在得知撬他生意的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真是气得吐血:“牝鸡司晨,岂有不出事的道理。那黄毛丫头懂什么,居然敢四处搅局,我们联合会必须团结起来,把这个害群之马赶出嘉南。”
有人笑道:“朱大夫,不用赶,周家医馆已经砸了,什么时候能再营业,我看够呛。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安大小姐不过一十几岁的小姑娘,谁还敢把命交到她手上。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再打一波广告,巩固我们的地位。”
有人立即反驳:“说得轻巧,掂根灯草,打广告不用花钱啦……”
薛静石这辈子从没做过官,才当了几天会长,周家医馆就被砸,局势立即就扭转了过来,心里高兴,正躇踌满志地想发表一番宏论,却突然发现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知道有人来请他上门诊治,却故作矜持地问道:“你是何人,在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那人只得进来,低头说道:“薛大夫,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只是,我们家老太太病得厉害,还得请你老人家出诊呢。”
薛静石笑骂道:“糊涂东西,你不自报家门,我怎么知道你是哪家啊?”
“对不住了,薛大夫,我叫锁儿,是安府安老爷派来的,老太太昨天肚子就开始疼了,今天疼得更厉害了,薛大夫赶紧去看看吧。”
朱大夫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这老太太他昨天刚看过,今天人家就来找薛大夫,分明是信不过他。来人不说明,他也只装作不知,只冷冷地说道:“安家不是有大小姐吗,怎么还会出来请大夫?”
锁儿这才看见朱大夫坐在那里,知道这次把朱大夫得罪狠了,只得硬着头皮胡诌:“大小姐毕竟年轻,看一些小病小疼还行,真有了大病,还得找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大夫看。也难怪朱大夫有此一说,原是我们家老太太跟朱大夫没有医缘,药吃进去马上就吐了。我们家老太太的性子朱大夫是知道的,她要请薛大夫,我家老爷也不敢驳嘴。”
薛大夫被奉承得心里很是受用,像安府这样的大主顾以前可都是朱大夫的地盘,安府老太太点名让他前去就诊,实在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朱大夫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他假意为难地说道:“我跟朱大夫都是中医联合会的人,我是会长,朱大夫是副会长,大家都是一家人,也不分彼此。老太太的病既然朱大夫已经看过了,还是请朱大夫接着诊治吧,我半路上插一手,不太合适。”
“这……”锁儿是个老实人,见薛大夫推托,顿时急了:“薛大夫,还是辛苦你跑一趟吧,要不,老爷会认为我不会办差事,回去要挨骂的。”
朱子元岂有不明白薛静石以退为进的伎俩,顿时冷冷地说道:“人家既诚心来请你,薛大夫就不必再推辞了。我看,今天开会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不,大伙就散了吧。”
薛静石抱拳向各位拱手一揖:“实在对不住大伙,那咱们就改日再议吧。”
朱子元不等薛静石把话说完,早气呼呼地走了。薛静石假意指着锁儿顿脚道:“你呀,这回可把朱大夫给得罪惨了。”
锁儿哭丧着脸:“薛大夫,我也没有办法啊。昨天朱大夫去看了说无妨,可今天老太太已经疼得晕过一次了,哪里还敢再请朱大夫了。求求你了薛大夫,咱们就赶紧去吧。”
刚才薛静石故意说出他是会长,朱子元是副会长,众大夫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此刻都板着脸对薛静石拱手道:“如此,薛会长,我们就告辞了。”
薛静石并没有听出大家语气里的不满,听大伙都叫他会长,心里早乐开了花,忙不迭地说道:“对不住了各位,实在是不凑巧,安府老太太指名点姓要我去,不去不行啊。”
等薛静石到枕霞院看到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没有了意识。这薛静石偏是个极势力眼的人,见老太太屋里几无摆设,又见在旁的二姨太衣着寒酸,一脸菜色,不禁暗自后悔不该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益,只得硬着头皮替老太太把了半天脉,又装模作样地沉思良久,这才对安在轩缓缓说道:
“老太太气血瘀滞,已是病入膏肓,要是早一点活血化瘀行气,恐怕还有得救。现在,我只能先开一剂化瘀解毒汤让老太太先服着,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看老太太自已了。”
安在轩一把抓住薛静石:“薛大夫,求求你,救救老太太吧。”
薛静石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安老爷,朱大夫昨天来怎么说,他可是宫庭御医啊。”
四姨太在旁忙说道:“朱大夫昨天来说不妨事,谁知道病情竟恶化得这么快。”
薛静石熟练地开了方子递给安在轩:“先按这个方子服着,我明天再来看看。老太太吉人天相,应该能逃过这一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