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轩全靠一口气撑着,才坚持到现在。眼见钱庄终于度过危机,这一口气松下来,就完全虚脱了。他不想在伙计面前表现出自已的软弱,于是便背着手慢慢地踱了出来。
不料,刚出来便瞧见自已家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钱庄门口,车夫沐远青则规规矩矩地站在马车前。见他出来,踏着碎步小跑过来:“老爷,现在回家吗?”
安在轩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冒了起来:“你这个车夫还真是懂规矩,我要用车还得等你方便,真是岂有此理。”
沐远青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说道:“老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报告,你听完之后再罚我不迟。”
“什么重要的事情,别装神弄鬼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老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上车吧,找一个地方,我慢慢跟你说。”
安在轩黑着脸坐上马车,沐远青熟练地一挥马鞭,马车便徐徐向前驶去。
在清脆的马蹄声中,沐远青不疾不缓地慢慢说了起来:“老爷,昨天晚上,歹徒攻进来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谁?”
安在轩累得已经没了脾气,他不喜欢沐远青跟他说话的这种方式,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发火,只冷冷地说道:“别转弯抹角了,直说吧。”
“我看到了吴家的三少爷,吴文渊。 我知道这个三少爷跟大小姐有些渊源,以前,他是煦湘院的常客。”
沐远青昨天晚上确实看到了吴文渊,但他对这个吴文渊的了解十分有限,只知道他去过煦湘院,其余的,就只能靠他的想像力了。他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自已今天早上为什么擅自脱岗。
“安吴两家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这个时候吴家的少爷混在人群中进入安府,我担心他趁机搞破坏,于是,就盯上了他。吴三少爷家财万贯,对财物显然没有兴趣,他只是不停地在人群中煽动,添油加醋地说老爷你的坏话。更为奇怪的是,当所有人都离开了玉清院后,他一个人却偷偷地进了这个院子,快天亮的时候才出来。我知道玉清院一向跟老爷不是一条心,心里纳闷,老爷竞争对手家的少爷在这个时候进玉清院,实在是太过反常,难道他们还想对安家不利?于是,我赶上马车继续跟踪他。”
今天钱庄发生挤兑,安在轩就已经断定是吴家在搞鬼,现在这个吴三少爷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他坐直了身子,掀开车帘说道:“然后呢?”
“这个三少爷并没有回吴府,而是在街上又不停地找人说话。赶着马车目标太大,我把马车停在一个地方,只身盯着他。我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只隐约听他在跟人说,安家破产倒闭之类的。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些话会对安府造成多大的危害。等钱庄发生挤兑的时候,我才明白,吴三少爷原来是煽动人去安家钱庄挤兑,想彻底搞垮安家啊。”
安在轩的脑子一阵阵地发懵:“等等,你是说,吴三少爷是从大小姐的玉清院出来以后,就到处去造谣生事,让人来钱庄挤兑。”
“老爷,我说的话,句句是真。但因为盯梢吴三少爷,耽误了老爷用车,我愿意接受老爷的任何惩罚。”
“远青,这一功我给你记下了,回府!”
安在轩回到前院,顾不得休息便吩咐下人:“去玉清院,把太太和大小姐叫来。”想了想又被充了一句:“把各房的姨太太和小姐、少爷也叫来吧,我有话要说。”
安府各房各院在昨天夜里都遭受重创,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快过年了,二姨太和三姨太两人不明究里,凭白无故地遭受此无妄之灾,眼泪都快哭干了。只希望府里赶快拨出钱来,把被盗或损毁的一应用品添置齐全。可四姨太去了枕霞院伺候老太太的病,管家柱儿没有人影。她们竟找不到一个人告诉她们,她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到中午,仍然没有消息,两人实在等不及了,竟不约而同地派人去到账房询问。
下人回来的答复让她们目瞪口呆,账房居然告诉她们,没钱,府里现在一个子也没有。
堂堂安府的账房拿不出一个子出来,所有人都着急了。下人们没人约束,人心涣散,也无心做事,只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谈论从外头带回来的各种小道消息。几乎所有的人都悲哀地认为,安家完了,这回真地破产倒闭了。
安在轩回到府里,众人见他脸色不豫,没有人敢向他打听什么。大家只迅速散开,做出努力做事的样子。
二姨太和三姨太在惶惶不可终日中,终于接到了老爷的通知。这个时候是向老爷要钱的时候,自然是越惨越好。两人都篷乱着头发,黄着脸就带着女儿来到前院。
相较于二姨太和三姨太,周淑慎的心里反而是最平静的。
昨天夜里玉清院反而是安府中最幸运的院子。一是玉清院本就偏僻,二来有多多和徐虎的守护,自然没人敢到玉清院来撒野。早上竹菊从街上带回来的消息确实让她大吃一惊,不过,她很快就坦然了。在安府,她早就被边缘化了。安家生意兴隆,她并没有从中得到过任何好处,即便是真破产了,她的处境又能坏到哪里去。隐隐中,她竟感到了一丝快意,安家的报应说不定真的已经来了。
整个安府,她心里只是有点惦记跟她走得近的三姨太,只是女儿不在家里,她心里有点不踏实。现在她已经习惯凡事跟女儿商量了。
好容易等到女儿回来,她才缓缓说道:“灵儿,昨天夜里府里各院都遭殃了,听说映月院离大门最近,损失最为严重。要不,咱们去看看她们需要些什么,随便帮帮她们吧。”
三小姐安姝性子柔顺,而且对自已也算有情有义,只是她这段时间光顾着医馆的事,把安姝给疏忽了。周淑慎现在提起来,她不禁有些自责,忙说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咱们这就去吧。”
安灵儿今天成功地挫败了吴家的阴谋,保住了自已穿越过来挣下的第一桶金,心里很是高兴。经过今天的事情,她已经隐约感到,安氏企业目前已经面临重重危机,并不是她想像的那么强大,安在轩也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睿智和英武,在突发事件面前,更是张惶失措,脆弱得不堪一击。
母女俩正准备出门,却听外面多多在狂吠,有人大声喊着:“太太,大小姐,老爷请你们去前院。”
竹菊走到昨天夜里推倒的院墙外说道:“你这是来传话的吗?隔这么远,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人见竹菊出来,顿时胆大了些:“竹菊,你可把狗牵好了,别让它咬我啊。你告诉太太和大小姐,老爷让她们去前院,有话要吩咐。”
周淑慎突然感到自已心里“怦怦”直跳,一下便拉住了安灵儿的手:“灵儿,你父亲现在找我们,会有什么事?”
安灵儿想了想:“我也说不准,昨天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各院损失严重,估计是跟这事有关吧。”
母女俩各怀心事,朝前院走去。徐虎终是不放心,也远远地跟在后面。
玉清院距离前院最远,当她们到的时候,其余院子的人已经到齐了,母女俩一进去,安在轩就厉声喝道:“灵儿,你给我跪下。”
周淑慎吃了一惊:“老爷,灵儿做错了什么,要她跪下。”
安在轩一张脸胀得通红:“周氏,你还有脸来问我,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敢跟外人勾结,对付安家,这样的女儿,安家还能留吗?”
安灵儿以为他说的是医馆的事情,并不慌张,只冷静地说道:“如果父亲认为我跟外公也算是勾结的话,那我也就认了。可父亲纵容曦妹妹和澜妹妹打砸医馆在先,外公前来评理,并不过份。昨天你当着众人的面说愿意赔偿,父亲今天是想反悔吗?”
安在轩把桌子一拍:“好一张伶俐的巧嘴,你要是不到医馆去坐诊,败坏安家的名义,她们会凭白无故地砸医院吗?你伤风败俗,毁坏我安家的门风,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反咬一口来了。”
安灵儿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曦妹妹和澜妹妹砸医馆还有理了。那我就不明白了,父亲既认为自己有理,昨天为何会答应赔偿呢?父亲昨天夜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要给我们母女一个交待。我想请问父亲,父亲所谓的交待就是赶我们出门吗?”
安在轩恨得咬牙切齿:“安家出了你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你对安家积怨已久,利用昨天晚上的机会,跟吴家的三少爷吴文渊勾结,造谣安家破产倒闭,引起钱庄挤兑。连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还好意思说你是安家的女儿,住在安家。”
安灵儿见扯出吴文渊出来,立即警惕起来:“父亲,你说我跟吴文渊勾结,有何证据?”
“有人亲眼看见你跟吴文渊勾搭在一起,昨天晚上,所有人离开玉清院以后,吴文渊又进了玉清院,到天亮的时候才离开。这是事实,容不得你狡辨。”
安澜立即跳了起来:“安灵儿,你早跟吴三少你勾搭上了,为什么还要缠着秦公子不放。”
安灵儿不理睬安澜,只无畏地看着安在轩:“父亲,谁看到吴文渊进我院子的,请他站出来,我要跟他当面对质。”
安在轩大声喊道:“把车夫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