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慎感觉自已受到了侮辱,自已堂堂周家小姐,安府太太,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自已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周兴却如此刁难,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厉声喝道:“5000块大洋,少一块都不行,我现在就要。”
周淑慎在周兴眼里,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性格懦弱的存在,别说喝斥别人,连小猫小狗她都会温柔地对待。没想到固执起来,竟跟她父亲周大夫一样,蛮横不讲道理,听不进别人一点意见。
周兴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周淑慎不顾一切地逼他拿钱,他最担心的是,有了第一次之后,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怎么办。
周淑慎见他还在犹豫不决,冷冷地说道:“周兴,我女儿的钱,交给你保管一下,你还真把自已当成个人物了。我现在就命令你,把灵儿交给你的钱,马上全部交给我。”
安灵儿的钱要是交到周淑慎这么一个不喑世事的妇道人家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周淑慎跟安灵儿是母女,自已跟她对抗,肯定讨不了好,周兴只得说道:“小姐不用说这些狠话,你对我不满意,等大小姐回来以后,你告诉她,让她另请高人,我决不会厚着脸皮死赖着不走。现在这5000块大洋我可以给你,不过,话得说清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要能把钱拿到手,别的什么也顾不得了,周淑慎松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要早答应给我钱,咱们不就不用伤和气了嘛。”
但她还是担心自已走后周兴会变卦,不敢离开,只吩咐竹菊,“你去安府通知账房,让他们来取钱。”
安府账房见竹菊一个人来通知去取钱,这事主人不出面,他也不肯傻呼呼地去接手这钱,只推说自已有事走不开,让两个下人去取钱。
一行人跟着周兴去华洋银行取了大洋,周兴冷冷地说道:“这钱谁打条子?”
周淑慎不解,“打什么条子?”
周兴耐心地告诉她,“我的每一笔钱用到哪儿了,都要有凭证,要不,我以后怎么跟大小姐交差。”
来取钱的两个下人一脸蒙逼地看着他们,“我们都不识字,账房只让我们来取钱,别的什么也没说。”
周兴心里憋屈得慌,“这么大一笔钱,安家没有一个人来办手续,这笔糊涂账以后安家要是没人认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就是。”周淑慎的脸上闪着圣洁的光,淡淡地说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张条子就让你难成这样,你要,我打给你就是,日后灵儿问起来,我不会让你为难。”
性格懦弱的人,一旦固执起来,那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周兴叹了一口气,接过周淑慎的条子,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把大洋拎走了。
5000块大洋,这么大的手笔,实在太出乎二姨太的意外了。这周氏到底有多少钱呀,这么多大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她原本只希望周淑慎能拿点钱,买些米面回来,让安府不至于断炊,暂时把眼前这关度过再说。没曾想周淑慎竟大包大揽,真把安府所有事都扛了下来,这引起了她的警觉。
周氏若不是傻到了家就是真想重回安府当太太,如果后一种可能,或者两种可能皆存在,那她岂不是引狼入室,自已眼看就要到手的安府太太的名份重又拱手让人?
这种亏本的买卖她是不会做的,只是这白花花的大洋着实让人眼馋,她立时便让账房给了她1000块大洋。
账房在给周淑慎报账的时候,本来也虚报了,想着报5000,周淑慎打些折扣,给2000,这个年也就过去了。没曾想周氏竟一点折扣也不打,真给了5000块大洋。
见二姨太私吞1000,他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已留下1000,只入账3000。安府有了这3000块大洋,也能应付一阵子了。
安府的下人们见四姨太死了,老爷不管事,府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人心早散了。不过是暂时没地方去,在安府混日子罢了。现在账房通知领月钱,虽然比往年少了些,不过,谁都知道安家现在不比往日,有钱拿就不错了,也没人提出异议。如此,安府又恢复了正常。
二姨太凭白得了1000块大洋,心里虽美滋滋的,但想到周氏背后隐藏的目的,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回到紫蝶院,跟女儿谈起这事。安曦的神情立即严肃起来。
“姨娘,四姨娘死了,周氏肯定有些想法,你找上门去,相当于给了她一个台阶。她趁此机会,甩出一个大手笔,在安家立威,获得父亲的回心转竟,她再重回安府当太太。”
二姨太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不去求她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可怎么办呀。”
安曦想了想说道:“好在父亲对这事毫不知情,这5000块大洋也没谁给周氏办过手续,将来不认账,谁也拿你没辄,让周氏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现在的关键是要把父亲哄住,这一点你得学学四姨娘。等父亲回来,你亲自去把他请到紫蝶院来,一定要把他留住,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触其他人。从明天开始,我跟着父亲上工,咱们母女俩轮流守住父亲,不给周淑慎一点机会。还有,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周氏想跟父亲复婚……”
二姨太吓了一跳,“这不行,老爷的性子我知道。他现在正有难处,万一他也有此意,听见这风声,真去玉清院,那不就弄假成真了”
安曦笑道:“安灵儿现在不是去京城了吗,周氏一个人还不好对付。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当安府太太,现在就让她先过过安府当家主母的瘾。”
二姨太糊涂了,“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呢。”
安曦附到二姨太耳边,耳语几句。二姨太恍然大悟,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说,“这招欲擒故纵之计,实在是妙。”
周淑慎做了一生以来最大的一件事情,回到玉清院,精神一直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见竹菊一直都闷闷的,想起竹菊当初拼死护着自已,心里一阵内疚,忙唤她过来,“竹菊,你跟我的日子也不短了,刚才我情急之下,语气重了点,你也别老板着一张脸。院里够干净了,别一天到晚地收拾,陪我说会子话。”
竹菊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太太,二姨太这人是七窍玲珑心,我担心你会吃她的亏。”
周淑慎却不以为然,“竹菊,你多虑了,安府现在有难处,人家诚心诚意来求救,我是安府太太,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你没听她说要请我回去当太太吗?”
“这话你还真信了?太太,如果老爷真有意请你回去当太太,他应该拿出诚意来,而不是让一个小妾来当说客。”
周淑慎顿时火了,“老爷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更清楚,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淑慎气咻咻地回屋里躺下,竹菊也没跟进来劝解,主仆二人第一次产生了嫌隙。
周淑慎这一生从来没有拿过主意,嫁到安府以前,一切都由父亲做主。到了安家,丈夫做主,被四姨太欺凌,除了流泪,哀叹自已命运的悲惨,从没想过自已能做些什么。后来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也是一切都听女儿的。今天,经过二姨太的一番开导,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已还是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自已也能帮助丈夫,替安家排忧解难了。
她开始幻想,若是老爷知道了自已为安家所做的一切,不知会作何感想。他将十几年的感情全寄托在四姨太身上,四姨太却背叛了他,还跟别人生儿育女。他现在应该已经明白,自已是他的结发妻子,是真正爱他的人了吧。
思来想去,竟是越想越兴奋,晚饭竟然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吃了满满一大碗饭还意犹未尽。到了夜里,竟辗转反侧了一夜,好容易熬到天亮,她早早地就起床,也不让竹菊帮忙,自已就梳洗打扮起来。想着当年老爷最喜欢自已穿粉色,竟挑了一件粉色旗袍穿上。
竹菊来叫她吃早饭,一看见她,惊得差点连嘴都合不扰了,“太太,这真是你吗?”
周淑慎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已精致的妆容,十分满意自已的驻颜有术,“傻丫头,不过化点妆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竹菊叹道:“太太,你稍化点妆,怎么就这么好看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小姐的姐姐呢。”
周淑慎笑道:“这丫头也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高兴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年轻。”
二人总算冰释前嫌,高高兴兴地吃了早饭,就有人来小角门敲门了,“太太,我是来禀报要事的,你让竹菊姑娘开门让我进来吧。”
周淑慎摆出当家主母的派头,轻声说道:“竹菊,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竹菊早变了脸色,“太太,你真要在插手安府的事务?你这样明不正言不顺,外人会说闲话的。太太,你可要三思啊。”
“昨天你也看见了,安府现在已经成什么样子,二姨太全是嘴上的功夫,真让她管理安府,早晚得出大搂子。”
竹菊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但也找不出话来应对,见太太又板起了脸,只得不情不愿地去开了小角门。
没想到角门一开,竟进来了一群人,每人进来后,都毕恭毕敬地向周淑慎行礼,“见过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