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轩定定地看了安灵儿好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才尽量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对她说道:“今天晚上你也受惊了,为父本也不忍影响你休息。只是,从煦湘院带回来的几个伤员,朱大夫来看过了,说他们脉像正常,身上并无伤痕,只是不知为何总是昏迷不醒。我想起你说过,这次死而复生之后,身上凭白地会了不少医术。因此才想着让你来看看,若是侥幸治好了,父亲对你的过往就既往不咎了。”
既往不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天晚上的事情还要算在安灵儿头上不成,安灵儿心中气愤,更不想与安在轩多言,只简短地回答:“我试试看吧。”说完,抬腿就进了伤员的房间。
六个伤员被分别安置在三个房间里,三个房间相连。很明显,安在轩这样安排,是为了方便救治。
安灵儿进去后,一一替他们把了脉后,才对安在轩说道:“父亲请在外等候吧,灵儿有把握把他们救过来。”
安在轩见安灵儿说得如此笃定,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本想看她如何救治,可安灵儿明确要他离开,他担心要是自已坚持留下来,把这个神鬼莫测的女儿激怒了,她甩手不管,那可就不妙了。因此,虽心下恼怒,但还是忍气离开了房间。
安在轩刚走,屋里有人已经有动静了,安灵儿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好悬,要是安在轩再滞留一会儿,这些人醒过来,她的法子就不灵了。
一个人像是睡累了的样子,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去。
这几个人中麻醉枪的时间有早有晚,如果顺其自然,醒来的时间肯定不一。安灵儿从空间药房拿了些喷剂,走到每一个人面前,把药喷到他们脸上,这些喷剂对人体无害,却对鼻粘膜有较强的莿激作用。这几个人只觉得鼻子痒痒的,打着喷嚏,同时醒了过来。
几个人翻身下床,一起碰了头,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见安灵儿在旁好整以暇地袖手而立,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禁吓了一跳:“大小姐,他们人呢,怎么就我们几个?”
安灵儿冷冷地说道:“这里是凌烟院,有什么话,出去跟老爷说吧。”
说完后,不再理会他们,打开门出来向安在轩施了一礼:“父亲,他们已经没事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安在轩亲眼见到刚才睡得如死猪般的几个人,现在像没事人一般,鱼贯从房间里出来,比之以前的焦虑,现在更多的则是震惊了。
站在自已面前的这个瘦弱的女孩子,还是自已的女儿安灵儿吗?她虽说血液里流着周大夫的血,可他完全可以肯定,她根本没有机会接受周大夫的指导,那她一身的医术又从何而来?
四姨太更是感到一丝凉意从背后袭来,不过,她这人极善伪装,仍强笑着说道:“大小姐果然好手段,即便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安灵儿惦记着再过几个小时要去周府见原主的外公,他刚做了手术,术后恢复得如何,她必须去看看。因此,无心理睬四姨太的奉承,只跟安在轩施了一礼就躬身退了出去。
安在轩见这几人张头探脑,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但还是想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因此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是怎么着了道的,还记得吗?”
所有人都摇着头道:“不知道,反正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看见在这屋子里。”
“那大小姐是如何对你们施救的,你们总该知道吧。”
一个人苦着脸说道:“我感觉自已睡得正香,突然就想打喷嚏,一下子就醒了。”
安在轩急问:“你们几个呢?”
其余人七嘴八舌地点头说道:“我们也是鼻子觉得痒痒的,想打喷嚏。”
安在轩见在这几人打着哈欠,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知道在他们嘴里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得挥手道:“你们都回房歇着去吧,要是想起什么,随时来告诉我。”
几个人躬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安家的这一劫总算是顺利地度过了,可安在轩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另一个疑云在他心里越来越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安曦的话再一次在他脑子里响起“大姐已经死了,站在我们面前的女人是个妖孽。”他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噤。
他一向不信什么鬼怪之说,只是安灵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以常理根本无法解释。女儿被灵犬所救一事他本就将信就疑,而且安灵儿回府之后,不光她的性情突然大变,连一向萎琐不堪的狗也变得神勇起来,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安在轩的脑子正飞速地转动着,四姨太见他半天不作声,终于把自已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老爷,我怎么觉得现在这大小姐跟以前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呢。你看她的眼神,哪里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15岁的女孩子啊。还有,她一身高深莫测的医术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这个女孩子不是大小姐的话,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她来安家到底有什么目的,想干什么?”
四姨太说的这些,安在远又如何不知。但他不想让她担心,只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别多想了,到现在为止,灵儿对安家并没有表现出有何恶意,回去睡吧。”
四姨太虽深得安在轩宠爱,可大太太周淑慎在,她在安家不管势力有多大,可说上大天去,终究也只是个妾,连累一双儿女也成为庶子和庶女。她做梦都想取代周淑慎成为安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可听习秋说,周淑慎现在竟能到院子里晒太阳了,哪里有一点马上就要死了的迹象。现在老爷对安灵儿明显起了疑心,她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老爷,咱们安家一向讲究以忠厚传家,什么时候动过枪啊炮的?大小姐以前本本份份的,大家倒还能相安无事。她死而复生回来才几天时间,家里就闹得鸡犬不宁。先是老太太伤了腰,接着李三又被打成了重伤,这些事情联起来一想,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你听梅儿一句劝好不好。现在大小姐身份不明,即便现在没伤人,谁也不敢保证她以后不会做出什么对安家不利的事情来啊。”
四姨太将老太太伤了腰和李三受伤的事情强安在安灵儿身上,安在轩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这个女人一向最能揣摸他的心思,又能讨他欢心,他哪里舍得责备她半分,只扶着胀痛不已的头说道:
“天快亮了,先眯一会儿吧。等天亮我到坟地上去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立即就能见分晓。”
四姨太立即体贴地站起来说道:“那好,我去让厨房给你做早点,吃了早饭我陪你一起去。”
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就从侧门悄悄离开安府,缓缓地向城外驶去。
车到山下,一男一女下了车,留下车夫在山下看车。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这对男女正是安在轩和四姨太,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煞白着脸,局促不安地来到安氏家族的坟地。
接近坟地,安在轩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对这个答案深怀恐惧。
坟地里阴森森的,要不是为了宝贝女儿,四姨太哪里肯到这样的地方来。她强压住自已心里的恐惧,死命抓住安在轩的胳膊,口中不住地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多有得罪,今天来得急,没给你们准备香火纸钱,改日一定加倍补上。”
安家坟地不小,安葬安灵儿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到现场,因此,两人转了一圈,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座新坟,上面没有立碑,算来应该就是葬安灵儿的地方吧。
如果不是亲自到现场,安在轩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安府的嫡女在下人眼里竟如此不堪,把她的丧事办得如此潦草敷衍。
只见这座坟只挖了一个极浅的坑,整副棺椁竟有好一部份都裸露着,连薄土都没覆上,翻开的棺材盖上,上面的牙印历历在目,不用说,那一定是来福的杰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