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官府,更没想到刚才救的这个人竟是县知事的公子,知道他跟自已有要紧事说,忙点头道:“那就请进吧。”
进了里屋,陈鹤轩来不及寒暄,干脆单刀直入:“时间紧急,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刚才观察了一下,你救治我儿子,用的并不是周大夫惯用的中医手法,而是西医,对吧。”
安灵儿心头一凛,冷冷地说道:“怎么,有问题吗?”
“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救治霍乱病人的大夫是你而不是周大夫。你因为年轻,怕病人不能信服,所以才把周大夫请来坐阵,对吧。”
安灵儿不禁佩服起这个县知事敏锐的观察力来:“那又怎样?如果为了救人而不得不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是不是应该被原谅呢。你说得没错,我运用的是西医的方法救治病人。你亲眼看到了,好多病人来的时候昏迷不醒,离开的时候都脱离了危险。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治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治病救人,对吧。”
这小大夫不光医术了得,口齿也是十分伶俐,陈鹤轩心里暗叹这个小小医馆,竟有如此人物。
“大夫所言甚是,我只是有一事请教,霍乱是不是真的可以预防?”
“当然可以,霍乱发病快,死亡率高,最好还是以预防为主。所以,我准备了预防药物,在外面免费发放。”
听到这里,陈鹤轩彻底放下了心,他欣赏地看着安灵儿:“你叫灵大夫,周大夫的得意弟子,对吧。我对你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欣赏灵大夫的医者仁心。只是以灵大夫一已之力,要拯救整座城市恐怕有点难度,不如我们一起合力来做这个事情如何?”
安灵儿早累得精疲力竭,病人却越治越多,她都不知道自已到底能够撑多久,现在县知事主动提出合作,她自然愿意。
安灵儿本是良善之人,救人基本上是一种本能,现在陈知事代表官府向她伸出橄榄枝,她生意人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知事大人有何打算?”
陈鹤轩长年混迹官场,也并非完全不懂生意,安灵儿把球踢给他,他还得看看对方的底牌才肯出价钱。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安灵儿在前世经过正规训练,防治重特大疫情预案早已烂熟于心,略一思索便说道:“第一,先在全城各交通要道和人员密集的地方,发放预防药物,避免更多的人被感染。第二,再在全城喷酒消毒药水,切断细菌传播源头。第三,在各个地区设置救治点,对已经感染霍乱的病人进行就地抢救,避免交叉感染。第四,对进入本地区的人员和车辆进行检查和消毒,防止疫情死灰复燃。”
陈鹤轩频频点头:“思虑周全,非常好,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你立即组织药物,我回去立即划拔给你50000块大洋,要是不够我还可以追加。我带人过来,你立即组织他们培训,明天天亮之前,这些人务必要能上岗。”
50000块大洋!安灵儿心里乐开了花,爽快地答道:“行,没问题。”
经过安灵儿的指点,周兴和梁平已经基本能够给病人打针和输液,虽然输液找血管困难些,但不过让病人吃些苦头,多扎几次罢了,非常时期,没有人手,病人要活命,少不得只能忍着点痛楚了。
她现在必须把空间药房里的药物搬到现实空间来,因此把外面的病人交给周兴,自已到里间空屋子准备药物。幸好这空间药房有自动补充功能,否则她有再好的医术没有药物也是徒然。
陈鹤轩再次来医馆的时候,带来了五万块钱的银票和100个年轻人。
看得出来,这些年轻人是临时拼凑而成。不过,陈鹤轩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拼凑而成这100个年轻人也是殊为不易。这些人素质参差不齐,安灵儿无法,只得在这些人当中,略为挑选一下,进行分工。
因为有知事大人在旁,所有人都作出一副努力的样子,听安灵儿的分配。
安灵儿把这100个人分成三组。
第一组30人,这30人又分成10组,每组三人,专门负责预防药的发放。周兴和梁平把药分发给每一组人,指点他们回去用开水化了,让过往行人服用。
第二组30人,负责消毒。领命后在梁平处领了消毒药水,兑水后喷酒全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三组40人,这些人稍麻烦些,安灵儿没时间对他们进行专业培训,只能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救治方法,然后给他们示范打针和输液。
一个人悄悄拉了她衣服一下,轻轻叫道:“灵儿妹妹!”
是吴文渊的声音,安灵儿心里不由得一紧。刚才在人群中她就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只是黑暗中没看仔细,没想到还真是他。
一想到吴文渊这个渣男竟然阴魂不散,安灵儿心里就感到一阵恶心“你来这里干什么?”
“冤枉!”吴文渊一脸的无辜“灵儿妹妹,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啦。哪里是我要来啊,是知事大人分派给我们家的任务,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种差事除了我这个倒霉鬼,也没人肯干。老爷子的吩咐,我敢不从命吗?”
安灵儿当然知道吴文渊在家中过得窝囊,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不过,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只冷冷地说道:“那你听好了,这里只有灵大夫,别的什么你一概不知。你要是敢在外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黑暗中,吴文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身医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吴文渊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可是听人说了,知事大人这次给了你50000大洋,这事是不是真的。”
这个渣男,安灵儿心里暗骂了一声,厉声喝道:“是不是真的关你什么事?你是想让我叫陈知事吗?”
陈鹤轩恰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厉声喝道:“你是谁家的,没见灵大夫正忙吗,还不快忙自已的事情去。”
见陈知事说话的语气已经十分严厉,大有马上就要发作的架势,吴文渊怕了,赶紧溜走。
也难怪陈知事发火, 要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让这40个人学会打针和输液,难度可想可知。特别是这些人全是青年男子,用他们壮硕的大手拿针头,还要在手上找血管,也实在是有点难为他们。
学的人吃力,教的人更是吃力。正忙得不可开交,梁平走过来小声说道:“外面送来了两个病人,说是督军府的小姐,督军夫人也来了,知事大人请你亲自救治。”
督军夫人,不就是秦川的母亲吗,这个高贵的夫人目前还是原主的准婆婆呢,那生病的两个小姐就是秦川的姐姐了。安灵儿脸上飞快地染上了一阵红晕,但一眼瞥见自已身上的男装,想起自已现在还是乔装打扮,立刻就冷静下来。
她对围着她的一群实习生说道:“你们先按照我说的方法练,我先去看两个病人。”
这两个病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娟和郑碧如。
原来,郑碧如气急之下跑出秦公馆,秦娟怕她出事,只得紧跟着追了上去,好容易才追上拉着她:“碧如,有话好好说嘛,你跑什么呀,没听见我在叫你吗,真累死我了。”
郑碧如也跑不动了,瘪着小嘴委屈地说道:“嫂子,我对秦川的感情你是最清楚了,当年你跟大哥结婚的时候,谁不说我们俩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啊。你瞧刚才秦伯伯说的,那不是对我们纯治爱情的亵渎吗?”说来后来,竟伏在秦娟肩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秦娟现在是左右受气,里外不是人,真后悔答应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益,只得硬着头皮安慰她:“我父亲是个直脾气,从不知道拐弯抹角,你不必在意。”
说着话,她突然感到今天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平时这里是嘉南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今天怎么空荡荡的,不光没有车辆和行人,连街上的店铺都没开门营业,整个街上弥漫着一种阴森恐怖的诡异。一种无名的恐惧向她袭来,她抱着郑碧如的身子有点颤抖。
“碧如,今天这街上好像有点不对劲,咱们快点回去吧。”
郑碧如还沉浸在自已对爱情的幻想中,哪里注意到周围环境和秦娟情绪的变化,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秦娟,可怜巴巴地说道:“嫂子,你读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当年凯普莱特家族与蒙太古家族是世仇都不能阻止两人相爱,我们家跟秦家是亲家,为什么我跟秦川就不能在一起呢?”
秦娟很想告诉她,罗密欧与朱丽叶人家是两情相悦,你现在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单相思啊。你满腔热情地追了秦川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明白,秦川他并不爱你呢。
公公郑参事自然早就明察秋毫,这次让她带小姑子回嘉南,不过是让她死了这份心罢了,以郑家的身份,哪里会纡尊降贵地上赶着把女儿嫁给秦川呢。父亲是个军人,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小心思,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也难怪小姑子受不了。
这个小姑子一向吃软不吃硬,她当嫂子的只能软语相劝:“好妹妹,外面太冷了,咱们有话回家慢慢说好吗?”
郑碧如想起自已满腔热情地来找秦川,被他父亲当面羞辱不说,现在流落街头,自已心心念念的人却完全视而不见,不由得悲从中来。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从没受过一点挫折和委屈,一时之间竟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回去,只想一个人静静。”
嘉南不比京城,而且郑碧如这样的精神状态,秦娟哪里敢留她一个人在街上乱逛,尽管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还是硬着头皮陪着她慢慢地走着。
突然,一个衣衫褴缕的老人打着趔趄朝她们走来,两人刚想闪开,不想老人却在她们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差点撞在两人身上。
两个女孩子哪里见过这些,吓得尖叫一声,转身拼命地就往家里跑。
惊慌失措之余,两人哪里还顾得上淑女形象,满头大汗地跑到公馆门口,见了拿枪的士兵后,这才定下心来,放慢了脚步。
一个士兵“啪”地跟两人行了个军礼:“夫人有令,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出入。夫人派人正在找你们,留了话让你们快去见她。”
秦娟定了定神,疑惑地问道:“夫人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人出入。”
士兵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了,为了防霍乱。”
“霍乱?”秦娟顿时毛骨悚然,难不成刚才那人倒下就是因为感染了霍乱。
郑碧如也听说过霍乱,知道是瘟疫,而且无药可治,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嫂子,我们会不会死啊?”
秦娟说话的声音在颤抖,仍在强作镇静:“别吓唬自已,那人也许只是饿的吧。”
本能的求生欲望使郑碧如忘记了秦川,她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嫂子,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秦娟心里本就害怕,这小姑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督军府的二小姐,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刚才她已经忍了半天了,这时候突然发作出来。
“你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呢。要不是爸妈为了让你死心,我才不会陪着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个破地方。现在把命搭上去了,你该死心了吧。”
从没人在郑碧如面前如此大声嚷过,哪怕是最严厉的父亲,跟她说话也是和颜悦色。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人家都要死了你还骂我。”
秦娟见小姑子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不禁有点后悔,要是两人真染上了霍乱,现在怪她也是无益。她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算了,这个时候哭也没用,我母亲正到处找我们呢,我们还是快去吧。”
可怜的小姑娘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秦娟哭笑不得:“嫂子,我现在要死了,秦川怎么也该陪着我了吧。”
“谁说你就要死了,要是见过霍乱病人的人都要死,这嘉南的人还不死光了。”
郑碧如破涕为笑:“要是都死光了也不错,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跟秦川死在一起了,跟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