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空气清冷得叫人不想起床，被窝太温暖，每每都是要靠意志力才能战胜对它的依赖。
不过精锐班的人，不用再吹哨叫起床了，天色一亮，都很正觉地起身热身，跑频。
孔新和刘天宇也起个大早来看着，在楼梯里正好遇到了方棠，他笑了笑：“方医生，你也这么早。”
“早起空气好啊。”她淡笑：“合着我就不能早起吗？”
“没的事。”谁敢说她啊，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一凶，还是跟个母老虎一样。
看同学呼呼地跑了过来，孔新拧着眉头：“咦，高松呢？”
刘天宇定了定晴，认真地看：“果然没看见，高松怎么没来晨跑啊？”“程束阳，你过来。”
程束阳听到孔队长叫，赶紧跑了过来，也不知跑了几圈了，满脑门都是汗。
“程束阳，高松呢？”
程束阳大声说：“他在宿舍呢。”
“怎么没来晨练？”
“报告孔队长，我们仨都叫他了，他不理我们，在睡觉。我也不知道任何的原因。”
孔新一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跑步吧。”
刘天宇走上前：“高松是不是比我们想象的问题要严重？”
孔新想了想：“我去看看吧，你们盯着这帮孩子。”说罢转身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宿舍区一片的安静，孔新敲了敲门，走进宿舍，高松还在床上躺着，像不知有人走进来一样。
孔新大声地叫：“高松。”
高松听到是孔新的声音，转过身，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孔新冷肃地说：“我限你十秒钟，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
高松抿了抿嘴，有些不情，不过还是起来了，迅速地穿衣服，站在孔新的面前，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孔新。
“为什么今天不去晨练？”
高松看着脚尖，淡淡地说：“我不想去。”
孔新锐利眼神盯着他：“是因为之前的事故？”
高松不说话，不说话，那就是默认。
心理方面，果然还不是很强，孔新便说：“虽然发生了这个事故，降落时出现一些误差，但是作为一个初学者，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你不要想那么多，每个人，都可能有失误的时候，只是我们要记住，不要再犯就是了。”
高松鼓起勇气抬起头：“孔队长，你当时完全可以早一点接管飞机的，这样，就不会发生地样的事，也不会让初教机的玻璃破裂。”
“对，我是可以早点接管，可是那我问你，下次你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会不会还想着有人来接管？当时我想测试你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的冷静程度和操作能力。”
高松满脸通红，气的浑身发抖：“孔队长，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有意思吗？一次又一次的故意这样测试对我们，有意思吗？明明可以不用发生这些些事的，你看着的，你可以做到的。”
倒是气这个啊，孔新挑眉看着他，没有半点的内疚：“不管我说什么，当时飞机在你的手里，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和操作。”
“可是我会担心你，我会害怕，我怕我控制不了。你可以早一点接管飞机的。”
孔新摇头：“原来你的安全感就这么低？完全由你的精神状态操控？那你以后独自驾驶飞机的时候，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你又想怨什么，高松，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你自己理解你的愤怒吗？它源自哪里？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高松咬着唇，也不说话。
孔新直接了当地指出来：“它源自你的不自信，和对自己不清醒的认识，你其实很优秀，你可以更自信一点，你也完全可以避得开的。”他在飞机上，看得一清二楚，也希望高松可以做到更好。
高松闭上眼：“那只鸟，你先看到的，如果我当时处理及时，可能就不会撞到了。”
“目前鸟撞飞机是威胁航空安全的重要因素之一，自1988年以来，由于鸟击引起的坠机事故已经造成219人死亡。”孔新语气缓和下来：“你坐下，慢慢说吧。”
高松听话的坐了下来，孔新又继续说：“正常人类的神经传输速度大概是100米每秒，肌肉越多，反应越灵敏。但是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反应时间和人的状态和心情有很大的关系，一般心情好的时候比心情差的时候反应快，兴奋的时候比沮丧的时候反应快。”
高松疑惑地问：“孔队长，那我当时能躲开吗？”
“掌控飞机的人是你，你自己心里是最明白的。”在他看来，高松完全是可以避开的。
高松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说：“从我看到那只鸟，到那只鸟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太快了，我觉得，我没法选择。”
孔新叹口气：“所以这就是你的判断，你躲不开。”
难道孔队长觉得，他是躲得开的吗？他敢不知道了。
孔新拍拍他的肩头：“其实我们算幸运的。鸟只是撞到了挡风玻璃，而不是螺旋桨，也幸亏我们开的是初教-6，而不是喷气式飞机。鸟击的破坏力达到惊人的程度，一只麻雀就足以撞毁降落时的飞机的发动机，造成可怕的后果。”
高松现在也觉得后怕了起来，额头上沁出了汗：“就算那只鸟，我躲不过去，但是降落是失败的，我并没有完成整个降落动作，孔队长，我觉得我真的好差劲。”
“这是你的心理素质影响的，那个心理测试，你为什么没有做？”
高松有些愧疚：“对不起，孔队长，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试卷里问到我一些情况下的选择，我不知道该选什么。”
孔新站了起来：“这个事故仅仅就是一次事故这么简单，没有必要夸大它。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里最好的，你要战胜的是自己，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你收拾一下，一会儿调查组的来，你准备一下做事故阐述，别太紧张，也没什么，例行调查而已。”
高松坐在原地发愣，心里也发涩，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要这样接受调查组的调查。
调查组的来了，一共两个调查员，坐在会议室的前面。
高松和孔新，刘天宇坐在对面。调查会议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
调查员看着眼前的报告：“这份是初教-6的检修报告，我们已经基本上了解了飞机的情况。事故发生时，是谁驾驶的飞机？”
高松小声地说：“是我。”
别一个调查员又说：“请你描述一下当时事故发生的情况。”
高松努力地想着：“当时，我和孔队长在进行飞行训练，由我驾驶飞机，孔队长让我做最后一个飞行动作，盘旋飞行。一切都进展的顺利，直到迎面出现那只鸟。”
“你当时飞机的高度，速度是多少？撞击的鸟是什么鸟？从什么方位飞来？”
高松额头上沁出汗来，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像是不记得了一样。
“高松，高松。”孔新叫他。
高松回过神来，看着两个调查员，也不知要说什么了。
他们问的问题，他也只能说：“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孔新看他的样子，有些心疼：“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故，高松还没有进行心理辅导，事故过程也需要更多时间梳理，是否可以让高松回去写一份详细的事故报告之后交给调查组？
两个调查员窃窃私语，商量着。
孔新看着高松，高松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像一点也不想争取一样。其中一个调查员便说：“好，那就请孔队长和高松一起做这份事故报告，尽快交给我们。但是最近几天，我们不建议高松再接受飞行训练。”
高松的心，像是掉落在一个冰窖里一样，又冷，又痛。
孔新想了想：“为了他好，这个，我赞同。”
学员们聚在一起吃饭，高松没有来。
于欣然看了一圈：“高松怎么没有来啊，调查组的人不是走了吗？他怎么还没不来吃饭？”
程束阳耸耸肩：“他做完事故调查就不见人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没看到他呢。”
陈翔宇小声道：“隆州一中就这么大，能去哪儿，高松本来就不和群，发生了这件事，他好像更加性格孤僻了。”
张栋梁叹了口气：“赶上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其实我想着也害怕，我要是赶上这样的事情，我肯定做不到像高松一样把飞机还能开回来，我肯定当时就把飞机交给孔队长了。当时我肯定会一直捂着眼睛，我不敢看那个死鸟。”
于欣然想了想：“这件事对高松肯定心里刺激挺大的，咱们是不是想个什么办法帮帮他？”
“他现在被停飞，我看他连体能训练都不愿意去做了，实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爱聊天儿。我们跟他说话，他都当听不到的，于欣然啊，我觉得咱们会白做功夫。”
“白做就不做了啊，高松可是我们一个班的，一个集体的，程束阳，你忘了，你被爱好者怎么虐的，人家高松还帮着你呢。”于欣然瞪了他一眼：“对同学，要有爱。”
“是是是，欣然说得对，要有爱，好吧，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帮他？”于欣然一开口，程束阳基本是无还手之力的。
张栋梁赶紧吞下饭：“这鸟撞飞机的事情，原来我就听说过，我们村儿有那撒农药的直升机，都撞过鸟，把飞机撞的稀烂，人倒是没事。我是觉得，咱们查查资料，告诉告诉高松历史上鸟撞飞机的事故有多严重，可能他就会觉得自己这次命大，处理的也还不错。”
于欣然摇头：“可高松是学霸心态啊，他一直都不允许自己不优秀。有一点失误，他心里可难受了呢。至少咱们查查资料，给高松说说，没准能打开高松的话匣子，咱们再顺着他的话头走，劝劝他。大家看这样怎么样”
程束阳一本正经地说：“于欣然，我觉得你说得很好，我觉得高松现在需要和人沟通，他老是一个人闷着，心里就算有不健康的想法，咱们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就找多一些事例讲给高松，然后引导他和我们倾诉一下心里的感受，或许我们就能找到帮助他的方法了。”
徐冰举双手赞同：“太好了，就这么办吧。”
“那咱们赶紧吃饭，吃完饭去图书馆查一下资料。”高松难受，大家也有点感同身受，也不想让他一个人难过，受冷落。
虽然他那个人有点孤僻，但是吧，人是群居的动物，难过的时候，还是需要安慰，需要陪伴和开解，才会走出来更快的。
寂静的操场里，没有什么人在，但却只有一个人使劲地在跑步，那便是高松，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样，狠狠地跑着。
后面人跑着追上来的声音，高松回过头，看到身边的人是程束阳。
高松不说话，继续跑，程束阳也不说话，跟着高松一起跑。
两个人在操场上跑了很久，高松跑不动了，停了下来，程束阳也停了下来，还朝他一笑：“还跑不？我陪你啊。”
高松冷着一张脸：“别跟着我。”
说罢站起来又往另外一个地方去，程束阳厚着脸皮追上去：“高松，去哪啊，饭也不吃的，我给你打了饭回去，你也不在宿舍，早上叫你练，你不练，现在倒是来跑了，喂，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高松冷冰冰地说：“与你无关。”
“喂，别这样嘛，我们是同学，你状态不好，我就觉得和我有关，我想帮你。你至少把你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一个人憋着不高兴，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钻了牛角尖？”
高松却固持地说：“我钻我的牛角尖，你就别操心了，跟你没关系。”
程束阳在后面叫嚷着：“行不行啊你，跟个大姑娘一样没完没了，就出一个事故，事故之后总结经验，下次提高技能，这不是成长的过程吗？你至于这么别扭吗？”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表情。
要不是同一个班的，谁甩他啊。
高松突然回过头，向程束阳逼近两步，一脸的严肃：“程束阳，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不懂，不要再问我，不要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说。”
程束阳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没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多了，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消沉。”
高松还是冷漠无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需要聊天。”拒绝聊天。
高松说完转身走了，程束阳愣在原地，这高松，冷得也太有个性了吧。
程束阳回到了宿舍，陈翔宇和张栋梁围上来：“怎么样，怎么样了？”
程束阳双手一摊：“啥也没有问到，他像是冰箱里放出来的一样，冷冰冰的很反感谁靠近他，跟他说啥都不乐意听的。让他一个人待着去吧，冷静一下也是好的。反正高松本来就是一个特别难沟通的人，现在这件事，他完全封闭自己，什么都不说。”
张栋梁头痛地问：“这可怎么办啊？”
程束阳摇摇头：“还能怎么办，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扛过来了，逃得过热闹喧嚣的街，逃不过寂寞消愁的夜啊。先让他自己冷静一两天吧，孔队长和刘教导员，还有方医生肯定也在想办法，咱们洗洗睡吧，明天再琢磨对策。”
陈翔宇点点头：“高松是咱们班最优秀的，他一直骄傲出天际，现在出这个事，他可能自责多过与对事故的冷静分析。”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他什么也不愿意说，我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了。”
很晚很晚，高松也没有回宿舍，而是坐在操场的一角，身影落寞，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里的风，更冷，扫过来荡过去，像要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它张狂的威力一样。
只有没人的时候，只有在黑得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高松才愿意让自己的痛苦流露出来，喃喃低语：“爸爸，对不起。”他想，他不能坚持了。
他过不了自己的一关，他不是一个天才，他是个无能的人。
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里，他坐了整整一晚上，身子僵得有点走不了路，却比不上心里来的疲累。
一大早的隆州一中，所有的一切，又像是活过了一样，处处充满了生机，学员们都醒了，校园，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早起的陈翔宇看着高松的床，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喂，你们快起来啊，高松不见了。”
床铺收拾得很干净，就像是没有人睡过一样，桌上属于高松的书，他的物品，也都不在了。
程束阳吓了一跳：“他走了，昨天晚上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啊，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赶紧的啊，把这事告诉教导员，还有孔队长去。”
陈翔宇、张栋梁和程束阳从宿舍楼跑出来，正好孔新和刘天宇应有尽有楼，看到他们冲出来，孔新下意识地问：“高松怎么了？”
程束阳着急地说：“走了，估计是一大早的时候就走了，校门起码要六点才能开的，我们一醒来，就发现高松不见了，东西也收拾走了。”
孔新一惊，冲进宿舍楼。匆匆到男生宿舍看，发现高松真的不见了，床铺整齐，但是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刘天宇担忧地问：“孔队长，这……。”
孔新看了程束阳几个人一眼：“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我们想找高松聊聊，让他打开心扉，但是他一直拒绝，他下楼跑步，我陪他跑了一会儿，他就把我轰走了。”
孔新想了想：“好，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刘教导员，尽快和高松父亲取得联系，看看他是不是回家了。大家照常训练，高松的事情我们来解决，这件事不要影响其他人。”
“是，孔队长。”
“好，走吧，下去训练吧。”
大家都离开了，孔新走到高松的床位前，叹了一口气。
高松啊高松，心理其实还是很脆弱的。
一会跟高俊卿聊聊，或者，只有他才能让高松变得坚强，也能让他走出来，毕竟高松对他的父亲，视若偶像一般，一直也想追赶着他父亲的脚步。
高松是走了，离开了学校，自然就会想回到家里去，放下行李，家里没有人，安静得紧。
他叹口气，打开行李，将一家三口的合影，放在了桌上，看着照片里穿着军装的父亲高俊卿。
要是一会爸爸问起，要怎么交待呢，要怎么说呢，路上想好了千百种的说法，可是现在又乱作一团了，又不知要说什么了。
这时门响了，有人用钥匙开门。
门打开，高俊卿走了进来，看到高松在屋里，愣了一下。
高松有些紧张地叫：“爸。”
高俊卿意外地笑：“你在家啊。”
高松一咬牙：“爸，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高俊卿却左看右看：“你妈呢，不在，是不是去买菜了？”
“我不知道，我刚到家，爸，我…。”
高俊卿笑了笑：“有什么事咱们晚点再聊，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们教官和指导员给我打电话了，我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回家了。你在家，那就好了，事情你也不用着急聊，你马叔叔今天退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高松好奇地问：“是不是汽车连的马叔叔？”
高俊卿点点头：“对，小时候还抱着你去部队看大飞机的马叔叔，这一转眼的，他也退休了。”
“好啊，爸，那我和您一起去。”
高俊卿和高松走到家门口，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那里了。
开车的是个新兵，高松坐在副驾驶。
高俊卿和马玉坐在后面，马玉看着高松感叹地说：“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当年的小高松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你在空军青少年航空学校精锐班学飞行呢？”
高松有些不好意思：“嗯。”
马玉连声赞道：“好！好！虎父无犬子。以后咱们的飞机就要都交给你了，老高，也算是后继有人啊。”
高松有些尴尬，他现在的事，也只有他心里有数。他爸也可能只是知一个大概而已，不知道他决定要离开精锐班了。
车缓缓减速停下，打断了高松的深厚。
高俊卿说了一声：“到了。”
去的地方，是一个飞行的训练基地。
高俊卿和马玉盯着眼前的飞机，高松也跟上来。
高俊卿感慨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你看，孩子们都长多大了，我们也老了，唯独这飞机，怎么看都还有第一眼的感觉，到现在都是那种心跳，就跟初恋似的，哈哈。”
马玉上前摸了摸飞机，前前后后的看着。
高俊卿又感叹地说：“现在你退役了，我也退休了，一直以来，我在用心的开飞机，你在用心开车，我们都坚持了十年，热爱了十年。但是我知道，飞机也是你的梦想，今天我就是带你来过过瘾，看看飞机，摸摸飞机，当然了，我也跟你沾个光，也过过瘾，摸摸它。”说着说着，高俊卿突然有些哽咽不出声了。
马玉回过头，眼眶红红的：“高队长……”
高俊卿深吸一口气收起伤感：“怎么样？马班长，你会不会舍得它，以前我们可几乎天天看到它。”
马玉盯着飞机，深深点了点头：“怎么可能舍得。”
身后的高松看着父亲和马玉，也想上前安慰，却欲言又止。
这时一架歼10在身后起飞。三人同时扭头看向夕阳下的飞机。
高俊卿和马玉，第一时间就举起手，向那战机敬了个礼。
高松看向父亲和马玉的侧脸，在夕阳的照映下，两位老兵都哭得像个孩子。
这是他一次看父亲哭，很奇怪，很触动，原来父亲竟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回去的路上，高松忍不住问：“爸，我马叔叔，是不是也喜欢飞行？”
高俊卿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你马叔叔没当上飞行员，在地面做了一辈子，但是他做得很好，能在一个行业上做一辈子，做好一辈子都不是容易的事。”
高松默默地不说话。高俊卿又说：“你今天回来和我要说什么？”
“爸，我说了怕您生气。”
高俊卿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偷偷从学校跑回我就不怕生气了？”
高松有些不安地问：“那，您生气了吗？”
“那得看看你是什么原因了，说说吧。”
高松想了想，纵使有些不舍，可是还是说：“爸，我不想学飞行了。”
高俊卿停了下来看着他：“就因为这次事故？你就要放弃了？我知道，你是喜欢飞行的。”
高松秀是内疚：“我是全班第一个让飞机受损的学员。”
高俊卿一愣，随机哈哈大笑：“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学骑自行车吗？你摔了多少跟头，膝盖都摔破了，你妈让你休息，你偏不，硬是咬着牙学，后来车把被你摔歪了，你就把自行车拿到我面前让我修，修好了你继续学。还记得吗？”
“记得的。”可是这跟他放弃飞行，有什么关系吗？
高俊卿严肃地看着他：“你不是一个因为困难就会放弃的孩子，你既然提出不学飞了，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另外我说一下，我看了孔新对这次事故的报告，你处理的很好，虽然降落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你刚刚开始学飞，已经很不错了。”
高松摇了摇头：“我一直活在您的荣耀下，我不能允许自己有半点失误，爸，我真的很差劲。”
高俊卿挑挑眉头笑了：“我的荣耀？你以为我就没有过事故？”
“啊，您也有过？”
高俊卿笑笑：“当然，有次飞歼十，在做组合战术动作，当时我做上升急转，接近改速时，就听见耳机有三声警告，降转信号灯闪了三四秒就灭了，我当时意识到这发动机可能有故障，正好我在转的过程中，机场在我前方，顺势，利用余速上升速度，在它能保持速度的情况下，我尽量速度大一些，争取时间。”
高松紧张地问：“后来呢？”
“当时我距机场六到七公里，降表信号再次出现，当时耳机报告，检查发动机参数，还有温度，包括转速都有改动，这时候加入起落航线，接近反着陆航向的时候，发动机突然停车了。座舱里也冒了两股烟，可能发动机通过我们环控系统出现了废气，当时确实判断是发动机停车了，紧跟着座舱内各种显示数据就消失了，然后紧跟着无线电就中断了。”
“爸，那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什么感觉？”
高俊卿略略一沉思，把曾经的想法都告诉他：“没有依靠，孤独，我是一个没有塔台飞行员了，一切只能靠自己。发动机停的时候，我距离地面大概高度在1160米。”
高松点头：“在高度在两千米以内飞行员就可以跳伞了。”就没有性命之忧。这点他学过，他也知道。
高俊卿却叹口气说：“每个飞行员遇到这种情况首先不是想到的跳伞，飞行员跟飞机都是有感情的，首先是怎么保全这架飞机。但是同时，我的心里也是有底线的，我在操纵的过程中，一方面飞机能操纵，我就不会跳伞，如果飞机不能操纵，像一个铁块，会自由落体一样下落。控制不了的情况下，唯一选择只能去跳伞。”
“爸，那最后怎么样了你跳伞了？”
高俊卿伸开双手：“最后我平安地回来了，好好的还在这里，那架歼十也被我带回来了。”
高松万分的感叹：“您是英雄，爸，你可真是厉害。”
“现在想起来都害怕。倘若有一个失误，我就不在这里了。高松，学飞行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如何看待飞行这件事的，但是作为一个飞行员，是需要极强的耐力，责任心还有心理素质的。你的头脑要非常清醒。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不想继续学飞了，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清楚吗？”他认真地问儿子。
高松沉默了良久：“我觉得给您丢人了，没面子。而且我不敢保证我是不是喜欢飞行了，我怕我不行。”
高俊卿拍拍他的肩头：“第一，你没有给我丢面子，这件事，我觉得是你给我长脸了，我为你骄傲。第二，小时候你一听见飞机响就往外跑，怎么拦也拦不住，你喜欢的，你说你不行啊，我可跟你说，我学飞行的时候，可没你厉害，你次次考核，可都是很优秀的，这个，爸真的跟你说，你是很棒的。”
高松笑了：“我最喜欢您带回来的各种航模，我不爱和其他小朋友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就喜欢在家摆弄航模，我觉得我爸是个飞行员，特别帅。爸，那您对我有期待吗？”
“说没有是假的，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但至少看着你的时候，对你的期待就是你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高松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了。”
高俊卿挑挑眉：“你明白什么了？”
高松长吁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是您想让我做飞行员，但其实，是我想成为您。”
高俊卿爽朗的笑了：“你啊，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对自己的要求不近人情的严苛。这个是好事，不过吧，对自己也不要太严格了，会很累的，我可不想我的儿子这么累，长大成人，是个技术活，这个过程中有很多的难关，你得闯过去，走自己想走，该走的路。”
高松用力地点头：“我明白了，我会闯过去的，爸，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鲁莽就回来的。”
“回来了就回来了，反正你妈和我也想你了，走，回家吃饭去，你妈肯定给我们做了好吃的。”
父子俩说说笑笑地往家里走，高松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和父亲，也从来没有过的这样亲近过。
父亲不再是心里高高的神，偶像，而是最好的朋友一样。
吃得饱饱，休息得很好，一大早的，他爸就叫他起床：“高松，别在家里就赖床，起床了，走，爸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好咧。”高松开了门：“我没睡呢，怕吵着你们，所以在房里看书。爸，你要带我去看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啊。”高俊卿神秘一笑：“走吧。”
高松和高俊卿走到部队修理厂的门口，大门被缓缓拉开，日光钻进黑暗的修理厂车间，初教-6静静地停在车间的正中。
高俊卿带着高松走了进去，打开了车间的灯，一时，车间中的灯都聚焦在了初教机的身上。
初教机破损的前挡风玻璃，鸟的尸体已经处理了，破碎的玻璃中一个洞，非常显眼。
高俊卿笑呵地说：“飞机是飞行员最好的朋友。来看看你的老朋友。”
高松缓缓走上前，用手去触摸初教机的机身，绕着它转了一圈。
原来，他是这样的不舍，他还是想再开着它，再飞上蓝天。
高松回头对高俊卿：“爸爸，我想和飞机呆一会儿。”
高俊卿笑笑：“好，那你好好看看吧。”
高松走近初教机前面，离它两米左右的地方站住了，面对面的矗立着，如同两个老朋友的对视。
满怀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的老朋友，我让你受到伤害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紧张，以后这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的了。”
飞机静静地停在原地，仿佛在倾听高松的诉说。
高松难过地说：“虽然大家都在安慰我，孔队长告诉我飞机撞鸟这种事，在飞行史上都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同学们告诉我很多比我更优秀的飞行员都遇到这样的事情并且事故更加惨烈。我爸也告诉我，我能够在撞鸟后控制飞机，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已经很优秀。但是这样的事故，我不允许在我的身上发生，我无法原谅自己，真的觉得很抱歉，你可以再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孔新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它会相信你的，因为你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高松回过头，看到孔新，刘天宇，方棠，以及所有的学员都站在修理厂房的门口，外面的光很强烈，每个人的样子，都有点朦朦胧胧，又有点温暖，一点点地融在一块，让他心里的冰，瞬间就化了。
孔新向前走了几步：“高松，你不该对自己有任何怀疑，你一直都是班里最好的学员。”
程束阳也笑呵呵地说：“是啊，高松，除了你以外，我就没有对手了，你可不要提前认输啊。”
还有于欣然，陈翔宇，张栋梁，徐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高松觉得这样的声音，也不烦燥了，反而是挺开心的，他笑了，抬起头来大声地说：“对不起孔队长，我想通了，我要振作起来，一次的意外事故，不可以将我打倒的。”
孔新满意地笑了：“那好，快点把你的骄傲找回来！
高松回头看着初教机：“那这飞机会怎么样？”
“放心吧，会有专业的维修团队对栋拐进行检修，然后通过测试来判定是否可以继续服役。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是可以的，不久的将来，它还会飞上蓝天。”
高松笑了：“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高松回过身，看着初教机，给它鞠了一个躬。又回过身看着大家，眼圈泛红：“谢谢大家。”
程束阳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是不是听错了？高松说谢谢咱们？”
陈翔宇也说：“肯定听错了，走，咱们让他多说几遍。”
程束阳张栋梁和陈翔宇上前，纷纷抱住了高松。
学员们也上前拉高松，大家玩闹在一起。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闹了，赶紧回去吧，还得训练，到时功课落下了，全都给我补。”孔新一句话，打得大家又哀叫连天的。
高松再一次做了心理评测，这一次，终于过关了，然后孔新便跟调查组的人协调，终于得到了允许，高松可以上机再练习了。
高松驾驶着飞机，孔新在高松身后。
高松检查了一次，平静地说：“跑道上没有影响起飞的障碍物，加油门转速1400转每分，烧电咀转速1900转每分，时间9秒，发动机工作正常，请求起飞。”
得到允许，他开始操作
高松看着飞机，熟练地操作着，飞机机头翘起，前轮抬了起来。加速。
飞机向前滑行。速度增加。越来越快，自然离地。
孔新点头赞扬他：“不错，做得好，完美的起飞。我们现在做一个动作，盘旋。飞机在水平面内作等速圆周飞行，发挥飞机水平机动性能的基本动作。”
高松应了一声：“是。”
平衡好飞机，速度稳定在180公里每小时，抬头注视机头、风挡与天地线，手脚协调的向盘旋方向柔和压杆蹬舵。飞机形成坡度和相应的旋转角度。
飞机稳定的盘旋在天空中，十分的稳定。
孔新鼓励他：“高松，看来你还和以前一样，还是很稳，我们现在返航着陆。”
飞机稳稳地着陆了，在一段滑行之后，飞机停住了。
成功飞行，让所有人都放心下来了，塔台处，大家都欢呼。
飞机的机舱盖打开，大伙从塔台跑过来，高松高兴地看着大家，又回头看了看孔新，孔新点了点头，高松笑了。
“高松，厉害啊。”
“牛啊。”
高松不好意思，然后又说了一句：“我本优秀。”
“我去。”程束阳瞪大眼睛：“你不能复制我的用词，我才是天才，我才最优秀。”
“白痴。”高松笑着说了二个字。
这两人啊，还真是无时无刻，也都想着抬杠，也真是叫人无奈的，但是习惯了，倒也是可以调节一下紧张的生活不那么枯燥。
刘天宇走到教室，大家都在学习，现在学习的任务紧，大家也都知道，不用谁催着，每个人都会自发自觉勤奋地学。
刘天宇走到徐冰的桌边，轻敲了一下：“徐冰，你出来一下。”
徐冰站起来走出来，刘天宇把手机递给徐冰：“手机还给你。”
徐冰一愣：“哦，谢谢刘教导员。”
刘天宇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过身子笑：“好好准备高考，调整自己的状态，严格按照手机使用时间使用，不然我还没收。还有啊，有件事，我想我得跟你道个歉，我涉及了你的隐私，用你的名义陪你妈妈聊天，不过昨天我跟她解释清楚了，也得到了她的谅解，可还是得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徐冰咬唇，眼都红了。
刘天宇以为她生气，赶紧又说：“我真不是故意的，徐冰，对不起，我怕影响你的学习，又怕你妈妈胡思乱想的。”
“不是，刘教导员，我是想说，太谢谢你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的好，我妈妈的性格，我是明白的，谢谢你陪着我跟她聊天，开解她。我昨天打电话给她，她说她跟我爸已经没事了，我还以为是他们自己解决了，可我也不知道，原来是你在中间开解着，刘教导员，真是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我是觉得啊，一家人啊，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嗯，你说得太对了。”
“你爸妈现在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徐冰，好好加油复习，别的都不用多想了。”
她开心地一笑，响亮地回答：“是，教导员。刘教导员最好了，刘教导员体恤民情，刘教导员礼贤下士。”
刘天宇笑着挥挥手：“好了好了，别贫了，也别拍马屁了，快回去看书去。”
徐冰回身拿着手机晃了晃，得意的笑了。
天空由日变夜，又由夜变日，晚间，在指缝里，在眉头里，在蓝天里，在笑声与苦叫里，渐渐地飞了过去。
冬天的隆州，越来越冷，天空缓缓飘起雪，街道上人潮也越来越多，中国的年节，总是这么的热闹，难得的放假，大家都约着出来放松一下。
徐翔宇那富二代，走了一会就叫累，吆喝着请大家去喝咖啡轻松一点。
一杯杯热咖啡端上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喝一口，倒是心窝里也暖暖的。
一会儿大家面前摆了不同的饮料和甜品，咖啡馆的公共显示屏里用爱奇艺播放着电影《当幸福来敲门》过年的桥段。
大家放弃了平日里端正的坐姿，躺的躺，趴的趴，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自拍，看起来十分放松。
徐冰看了会电影，转过头问：“喂，你们看没看爱奇艺刚出的那个自制剧啊？拍的特好，没看的我真的强烈推荐。”
程束阳也有兴趣了，转过头来说：“你是说那个《飞行少年》吧？我看高松也在宿舍看呢，还不错，挺好看的。”
徐冰一脸兴奋的看向高松：“高松，你也在看啊，真的吗真的吗？你看到哪一集啦？”
高松酷酷地说：“我追完了，他们家的自制剧一向不错，我是VIP会员，可以提前看。“
徐冰一听，立马凑上前跟高松聊起剧情，让高松剧透。
坐在桌头上的陈翔宇往沙发椅上一靠，摆出一副皇帝的姿态：“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吃饱喝足，能与众爱卿在此赏雪景品咖啡看电影，朕简直想象不出比这更幸福的画面了。”说罢闭上眼睛一脸陶醉。
程束阳拍了一下陈翔宇：“醒醒，这位朋友，你的大清早就亡了。”
于欣然边吃慕斯蛋糕边说：“其实我觉得，咱们应该把孔队长他们也叫出来的，平时的生活千篇一律，他们也需要换换心情。”
张栋梁喝口咖啡：“不好喝，苦苦的，我还喝奶茶好了。早上程束阳去问过了孔队长，还不是碰一鼻子灰，孔队长你也知道的，一个没有笑点没有泪点的铁人。”
“孔队长才是你们说的这种人呢。于欣然反驳一句，这时，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喂？”
“啊。”她站了起来：“是，我们马上到。”
大家一听这语气，赶紧都坐正了身子，然后看着于欣然。
于欣然挂了电话：“孔队长有令，让我们马上去游乐园。”
“啊？”大家都傻眼了：“游乐园，于欣然，你没有搞错吧。”
于欣然摇摇头：“没有，孔队长说得清楚，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肯定没好事啊，我们的假期啊，孔队长也不知在里面想了什么法子来折磨我们呢？”大家哀叫一片。
“去吧，快点，迟了反而孔队又得罚了。”高松站了起来：“都速度，快点。”
隆州的游乐园里，大雪白茫茫一片，太冷的天，白雪纷纷，也没有什么游客的。
大家跑了进去，可是看来看去，没有看到孔队长啊。
大冷天的，可没有谁想来游乐场看。
“那边，看。”程束阳眼尖，指着一边叫。
果然，孔新和刘天宇都在那儿，还有方医生也在，大家赶紧跑了过去：“报告孔队长，精锐班全体成员都到齐了。”
刘天宇哈哈一笑：“行了行了，大家不用紧张，其实呢，叫大家来，就是让大家一块儿玩，一块儿过新年的，孔队长这张脸一板，瞧把你们都吓得。”
方棠指着地上一个个的雪人笑道：“大家拆礼物吧，孔队长给你们送的礼物。”
“哇，孔队长，不会吧，真的有礼物啊？”
孔新挤出生硬的笑：“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要。”
“怎么可能，孔公鸡难得送礼物，怎么可能不要。”也不知道是哪个学员脱口而出说的话。
大家尴尬了，呵呵地看着孔队长。
“谁说的，站出来。”孔新也没生气，手里抓起一团雪轻搓着。
大家的手指乱指：“他。”
“他。”
“他。”
“反正就是你们这帮兔崽子。”他一笑，将雪球往学员们身上砸了过去：“敢给老师起外号，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哇，孔队长砸人了，快跑啊。”
大家笑着，逃着，跑得远远的。
然后程束阳带头，抓了一团雪就反击过去，同学们就不遑多让，全都捡起雪朝孔新和刘教导员砸了过去：“打雪仗喽。”
大家突然像一群脱缰的小野马，开始跟刘天宇孔新方棠一起打起了雪仗。
学员们终于逮到一个“报复”的机会，开始围攻孔新，孔新往远处旷野跑去，后面的学员们纷纷追上去，众人你追我赶，每个人都放下了平日里的拘谨高冷和纪律，尽情的在雪地里撒着欢。
方棠就赶紧去护着：“喂喂喂，你们不能所有人只攻击孔队长一个人啊，他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不行，错过今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方医生护着孔队长，是心疼队长被我们砸了，队长，快护着方医生啊，我们要砸方医生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
孔新一边说一边笑，反手抓着方棠的手：“快跑，他们今天想造反，看明天我怎么收拾他们。”
“不带记仇的。”方棠跑得气喘吁吁的。
孔新一笑：“知道了，你就跟母狼一样护着他们。”
手抓得紧紧的，别有一种特别的信任，还有一些甜蜜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