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墨曾经以为语愿虽然不怎么爱自己,但她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爱女儿的。可现在他却质疑起这件事来。因为上次她离家出走,不管他怎么拿女儿威胁她,她都不肯留下来。甚至在自己设计逃出匪徒的贼窝之后,她第一次打电话告诉的人也是柏景炎。
一想到这些,他就义愤填膺。从小到大,不管是读书还是追女孩子,他都败给了柏景炎。到现在结婚生女了,都没有赢过他这个表哥。他的妻子心里只有柏景炎。
他拉开抽异,从第二格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张带血的纸巾以及一些头发丝。那是不久前小冰糖一直哭闹着要妈妈,结果哭得太厉害,鼻血都出来了。作为父亲的他当务之急当然是得想办法止血。结果就留下了这张纸巾。依他最初的设想是想送去验DNA。一直以来他都有这个想法,以致于现在到达最顶点。
可他又迟迟做不了这个决定。如果小冰糖真的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么他是继续装聋作哑地维持这段婚姻,还是快刀斩乱麻地结束婚姻呢。不管是哪一种决定,都令人痛苦万分。如果他要男人的颜面与自尊,恐怕到时他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婚姻要被一手砸破。他无法想像女儿失去语愿,他自己失去语愿的日子。
他正胡思乱想着,却被意外响起的一通电话给打破了。
原来是安安打来的。
其实他不太愿意跟这个女人还扯上关系。以前没结婚前,他还可以逢场做戏一声。可现在男已婚女已嫁,他就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些麻烦事。
可是安安给的理由却让他拒绝不了,也不好拒绝。
她的理由是让他请吃饭,当做答谢。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本来就是他应该要请的,只是因为对方是霍安安,他才没把这件事说出了口。
当初也是安安先告诉他,语愿被绑架的事。
去就去呗。
他心想道,他卫子墨又不是什么胆小怕事之人。再则当初跟安安在一起,纯粹是无聊解闷打发时间的。
晚上他开车前往她约定的那个地址。
那个地址很难找。很难想像有人会把餐馆开在这里,这里比郊区还要郊区。四周黑蒙蒙的,一到夜晚来临,宽阔的马路上就连车都很少见了。
他终于找到了。那家餐馆弄得古香古色,像是电视里放的那路深宅大院,门还漆上了朱红色,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屋檐下悬挂着两只红灯笼,被冷风一吹,微微地晃动。
他进去的时候有长袍短套,戴着西瓜帽的服务员在前面带路。女的则是紧身旗袍,叉开到大腿根,一走路摇曳生姿,只穿丝袜的腿在旗袍逼仄的缝中若隐若现。
他被带到了一间包厢,像厢房,一推门进去,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民国。围着双人圆桌坐着的女人一回头,随好一抹红云跃在安安的颧骨上,开口是掩饰不了的惊喜:“子墨,你来了。”
他能走吗?后面的门已经被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拉上关紧了。他硬着头皮往里闯,在安安的对面坐了下来。
四年没见面的安安好似比从前丰腴了一些。过去她瘦得颧骨都凹陷进去了,如今却是饱满的,却像是打了针。胳膊手腿都比从前显得有肉了点。但显得她的身材玲珑有致,比从前更好。但是她的脸却过早地衰老了,虽然化着浓妆,但一说话嘴角两侧的法令纹却显得很明显。
“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你再不出现,我都想结帐走人了呢。”
安安说话褪去了从前的腼腆羞涩,多了几分从容与喧嚣。
“这里不好找。”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溜到了她的身后,打量了一遍这房里的摆设。
“这里的东西可好吃啦。你一定要尝尝。”她把菜单推到了他的面前。
菜单上画了一个穿旗袍烫卷发的女人,同样也弄得很有民国的韵味。一看上面罗列的菜名。原来这里是吃家常菜的地方。
他哑然地笑了笑:“你点吧。我不会点菜。”
她盯着他的脸望了一眼,那眼神显得有几分妩媚,涂了朱红色指甲油的手从他的手上将菜单抽了回去,还没有点菜就先笑了笑。
“你这是忽悠我呢。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是你请客。”
“你随便点,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一点不用跟我客气。”他接过话茬。
“知道你这几年生意做的是越发好了,不差这点吃饭的钱。”她装模作样地看了几页,闲闲地叫来了人,那声音也透着几分慵懒与悠闲。
她轻声地报了几个菜名。他就知道她是这里的常客,否则不会这样娴熟。
“子墨,你就请我只吃一顿饭,那未免也看轻我了吧。”
她两手交叠地放在桌子上,从那窄窄的袖口里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即使是过了冬天,这样的季节也是让人哆嗦着。可她永远都是做性感的装扮。他记得她从前也是这样。即使是在家里,那睡衣裙总也是布料单薄少的那种。
“你想吃几顿都可以。或者你想要什么,我都行。”
冷菜盘先端了上来,是醋拌黑木耳,再加一碟油炸花生米。这样不起眼的菜色,不会引起多大的胃口也不会影响到口欲。他伸过筷子搛了一撮,却被她半路截住了,她还嗬嗬地发笑。
结过婚的人果然是不一样。
四年过去了,他觉得安安的身上褪去了那种做姑娘时的老实与清新,现在变得大胆而又有点失去了分寸。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跟你说点正经事吧。那天,我请我的太太与女儿来我家里做客。”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一筷子下去,搛了点木耳,味道还不错,可耳朵却是竖着听她讲话。
“一提到她,你总也有用不尽的兴趣。”安安感慨地说道,她微微地张大了眼睛,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曾经心仪的男人,可惜他爱的不是自己,最后还无情地抛弃了自己,她对他却是一点都生不来气。后来她无辙,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过惯了买东西不看价格的日子,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可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富二代是看不中她的,最后只好捡了个死了老婆的有钱男人。四年的婚姻她过得并不舒心,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即使是钱,也只能她血拼。到最后那老头的钱也是要给他亲生儿子的。
“你想说什么?”他不太懂女人之间的友情是什么。但因为他,安安与语愿这一对闺蜜最终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时间冲淡了一切,她们之间的感情又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重新被牵了起来,至于能不能恢复到从前的友谊,这个很难说。可是语愿或多或少会对她曾经的好友吐露了自己的心里话,总好过跟他之间的聊天。
“我想说的是,她过的并不快乐。她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女儿,如果没有小冰糖,她也过不下去了。”
她看到一道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流转了起来。她所说的一切,完全是出自对他们感情的猜测,但这种设想是建立在小冰糖跟她的对话基础上的。毕竟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她的婚姻不幸,她也不希望语愿与子墨的婚姻幸福。凭什么呢。当初语愿还不是从她的身边把子墨抢走。
“这是她说的?”他的脸出现了成色复杂的目光。他知道语愿对自己的感情,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在改善,在维持。可光靠他一个人有什么用。他留得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而且就连那唯一的孩子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血脉。可他还是忍耐着,不去拆穿这一切,只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想法多么卑微,多么可笑。可爱情让他迷失了双眼,失去了他分辨的方向。
“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你或多或少也应该清楚一点吧。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你,她爱的那个男人也不是你,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她看到他握起拳头来,手背上显了一条清晰的青筋。这是男人最介意的一件事。卫子墨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叫来了服务员,要了几罐啤酒。
安安看在眼里,喜在心底。她的丈夫与继子双双出差去了,要两天后才会回来。所以她有的是时间,巴不得卫子墨多呆一会儿了。
“这四年来她为这个家也付出不少。那个男人早就从她的心底挖走了。我不信她会说这样的话。她爱女儿胜过任何人,她不会为了那男人做出对不起家庭的事。”
他喝了满满一大杯的啤酒后说道。
“我没说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可是又有谁知道呢。”安安说着前后矛盾的话,可她也向卫子墨透露出那天柏景炎来问她要衣服的事。
“那是几号?”他心情复杂地说道。
“是上个月初,应该是四号。”安安把这个日期记得很清楚,她还亲口问了柏景炎,衣服是给谁的。但柏景炎没有回答她。
他心里咯噔一下,眼睛里冒出许多血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