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的真相越来越清晰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证据也出现得越来越多了。那一天晚上她的的确确是住在柏景炎的家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柏景炎还为了她半夜买不到衣物,专程问朋友去要。这还不说明了一切吗?
酒精缓缓地渗透了他的身体,寒意却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浸透了。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也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脸部的肌肉。
”那天她还对我哭了呢。哭得很伤心,我都不知道怎么劝她。问她,她也不说清楚。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唉,我都不好问她……“安安添油加醋越说越起劲,连她自己都相信这是真的了。原来谎话说多了会变成真的。
突然间他一口气喝尽了杯中的酒,却又将杯子握在手上。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了出来,却又出其不意地将杯子掷向她对面的墙壁上。
随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碎裂的声响,她战战兢兢地顿住了口,再也不敢往下说。
他又骤然地站起身,走向门口。
“子墨!子墨!”她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走了两步,又发现自己忘记带包了,返回去拿。穿了高跟鞋又不方便跑步,等她追到门口,他早已驾车走得无影无踪了,最终她还被服务员拦下要求买单。
她的本意是想抹黑语愿,可最后却把他给气跑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一路开着车,心里的怒火越来越膨胀沸腾。这个女人,简直是没有心肝的。他为她付了了多少,可她一点也看不到,她的眼里就只有柏景炎一个人。难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即使她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抹不去这男人的身影。
他踩下了油门,车子就像脱膛的子弹开上了马路。然而开到一半,看到前方有一个推着婴儿过马路的妇人,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狂打方向盘结果使自己撞向了一旁的围栏。
黄融是第一个赶到医院里的。她到了之后不久,就跑到急诊室,却被护士拦了下来。随后语愿也赶到了。
黄融一见到自己的儿媳妇,气不知打从哪处来,当面就指责起来:“你是怎么做人家太太的,这么晚才到!”
她本想为自己解释一下。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坐车赶来了。可看到婆婆铁青的脸色,就觉得为自己开脱也没什么用。这个黄融一向就看自己不顺眼。
俩婆媳分开坐着。黄融心急如焚,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又出了车祸这么在的事。儿子在诊疗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子墨不是向来都下班回家吃饭的吗?怎么今天又好端端地跑出去了,是不是你们吵架了。”
“我们没有吵架。”她申辩道。她正预备哄女儿睡觉呢,谁知会接到子墨出车祸的电话。
“难道他去应酬客人吗?”黄融瞪了她一眼。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谁让她一直在自己侄子与儿子之间跳来跳去呢。
“我不知道。”她垂下了眼角,轻声地说道。她一向来过问子墨的事,所以对此一无所知。
“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婆的。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子墨娶了你是幸运呢,还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黄融说来说去都推在了她的头上。
子墨终于了来了。可他是坐在轮椅上,一只脚被打了石膏戴了护具,脸色灰暗,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使劲地瞅了她一眼。那眼神有说不了来的冷漠与不满。
“还不去推你老公!”黄融没好气地斥道。
她只得上前,哪知走到了子墨的身边,却被他硬梆梆地顶回来了:“我不要她推!”
黄融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带着某种情绪看了看她,嘴里咕嘟道:“老公在外面忙死忙活,也不知道体谅他一下。一天到晚就知道作!”
她看到婆婆推着子墨去病房,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反正在婆婆的眼里,子墨要是有点什么事,横竖都是她的错。
可最后她还是决定跟着去病房。
“子墨,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出车祸把腿给撞折了呢。是不是跟那个女人吵架了。”
她还没有靠近病房,就听到黄融的大嗓门回荡在整个寂静的走廊上。
“没有吵架!“简短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冷冰冰的话语,子墨仿佛是说给她听的。
她走进病房,黄融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从鼻腔里发了一声哼,包含了无数个含义。
“你没跟她吵架,怎么会弄成这样!”黄融对于儿子的这个说辞,明显是不相信的。
“意外!”子墨的回答还是僵硬的,连他的脸色看上去都是僵硬无比。
“你总是包庇着那个女人,我看她到底是不是给你下降头了。你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黄融责怪起自己的儿子,也是轻声细语的。不像她对待语愿那样。
“妈,我很累,你能不能先回去?”
“你这孩子怎么……哎算了,我走了,明天再来吧。”黄融看着他,无奈地感叹道。她挟了包走到门口,看到语愿时,不经意地染上了她儿子的那套语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妈,你先走吧。我还有话要跟她说。”
“你不是说你累了吗?怎么……”黄融诧异地转过脸,当她接触到儿子那淡漠的眼神时,不自觉地说道,“随便你们吧。”
黄融走了,偌大的VIP病房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间或只有窗外的树叶在冷风的安抚之下飒飒地作响着。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的吗?”
半晌他打破了这种难堪的沉默。
“为什么?”她走过去,打开床头柜上的热水壶。其实她只是想做点什么。毕竟躺在床上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
“为了你!”他盯着她的脸,试图从这张姣好的面孔上找到点什么。可除了跟平常一样死气沉沉的脸色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要不要喝点水?”她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他的身上带着很浓烈的酒味。
他伸出手却把她好心递过来的杯子扔在了地上。
水花四溅。
彼此间都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也许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破了。一直掩盖着,没有戳破。
“那一天晚上你借宿在柏景炎的家中,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第一打电话给我,为什么不回家?”
他的声音痛苦地迸了出来,五官微微地扭曲着。
“我怕那些人会找到家里来!”她解释着,却在他的耳中,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说辞。
“事已至此,你还要再自欺欺人吗?你跟柏景炎早就见面过了,你对我说的都是谎言,都是借口!你想跟他好了,是不是?“他的视线在她洁净的脸上深深地逡巡着,他恨她看似平静实际冷淡的脸。嫁给他以来,她很少笑过,一次开怀大笑也没有。只有跟女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看到她的笑容。
他霸占了她的四年,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空。她的心还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她的脑海里全都是那男人的影子。他在她的心中是一点位置都挤不进去的。
”你去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睑朝下,由始至终眼神都没有在他的身上过多地停留过。
“语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吗?你要让我怎么做,你才能把这个家当作是真正的家来对待?你要怎么样才能重视起这份婚姻。我不想让这个辛苦建立起来的家散了。我们的女儿还那么小,她不知道什么叫离婚,只知道这个家有你还有我。我们三个人是一体的,我们不能分开!“
他几乎要滴下泪来,心里头不知何时被插进那把刀,时不时地绞动几下折磨着他。自从柏景炎回国,那把刀绞动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了。这把刀是她捅入的,也只有她才能拔出来止血。
伤口虽然会出血会痛苦,但疤痕始终会抚平。她是医心的药,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你好好养伤吧。我会每天来看你,也会带女儿过来。”
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始终冷漠。在她明亮漆黑的眼底看不到她对自己的一丝关怀与温暖。
“我要你答应你,我要你保证这个家不会散!”他捉住了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柔软与温度。只要她不放弃,他是不会松开这只手的。
“你别想太多了,眼下疗伤最重要。”她微微地伏下身,语气是那样的温和,眼神也流露出一丝他并不常见的温柔。
但那种温润可亲的态度只是一种借口,一种掩护。
他还是怕她突然要走。
“你能向我保证吗?每天我只要一闭上眼,做到的梦,都是你跟他一起离开了我,不要我跟女儿了。我真的很害怕,恐惧这样的梦会变成现实。”
“那只是你在做梦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她略挣了挣,却挣不开他紧握的手。一向桀骜不训的他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恳请自己不要离开。她心头略有些感触,却没有软和下来。
他们之间看似完整,却从婚姻一开始就布满了裂缝,有人只需要稍一挣扎,这份完整就会被打破,就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