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柏景炎还没有说话,陈奕已经开口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
“这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尽管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脸上也挂了彩,小腿部也隐隐作痛。他的体力自然是比不上曾经当过兵的卫子墨。
“还是去看看吧,好吗?”
他抬起头,正对上了陈奕那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眼神。他怔了一怔。陈奕向来都很紧张他。肯定是刚才的事刺激到了她。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陈奕扶着他下了楼,一直到医院之后,都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陈奕此时的心思,但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对,他是放不下语愿,这一点他从来不在陈奕的面前忌讳。
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陈奕吃醋生气的样子。
护士推来了轮椅让他坐下。
他不肯,自认为伤势还没有严重到坐轮椅的地步。
可陈奕却发起怒来:“你看看你的腿,一拐一拐的,指不定是哪里受伤了。让你坐,你就坐下吧。”
他只得再次妥协。
在医生的要求下,他被勒令住院观察一天。
他刚想提出抗议,却被陈奕的眼神制止住了,于是顺从地躺在了床上。
陈奕办完手续回到病房里。
他挤出勉强的笑容说道:“我没什么事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还惦记着她是不是?”陈奕光亮的黑眼睛盯着他,似乎切入了正题。
他注视着她盈盈欲语的眸子,知道她要问什么,可不想解释什么,即使是解释也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他一向不与人打架,懂事之后更懂得处处礼让子墨。可今天却让陈奕看笑话了。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景炎,我知道这个女人在你的心中份量很足,足以让我嫉妒万分。可那又怎么样。我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是不是?我们要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帖子也都印好了。你却跟卫子墨在家里大打出手,我一直忍耐着,憋到现在。我现在很难受,我知道你也不好受,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能不能也请你理解一下我。”
她的眼睛变得昏昏茫茫的了,那丝光亮转眼间被吞没了。
他的本意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陈奕。当初陈奕提议订婚,他也许是受到了刺激,一口答应了。事后想想也是鲁莽。可这现实已经容不下他的冲动与鲁莽了。与夏语愿在一起的念头比体育彩票还要渺茫。那么将来与他在一起的女子是谁,就显得无关紧要了。陈奕是个最佳的人选,不管从哪方面来比较,她都不比夏语愿逊色。可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动物,明知道眼前的人值得自己去珍惜,却偏偏要得到的那个可能一辈子也追逐不到的女子。
“对不起。”
他嘴角边的肌肉在抽搐抖动,脑海里的各种想法就像一股股缠绕在一起的苎麻,无法解开也无法理顺。除了说一句抱歉的话,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话来。
“三个字就可以把一切都抹杀掉了吗?好,景炎,谁让我喜欢你呢。现在你人在我的身边,可是你的心不在。我给你一次机会,我现在回去,如果你还想要我的话,我回去等你的电话。如果你不想再给我机会了,或者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你可以不打我的电话。我们就到此结束好吗?”
陈奕看着他,某种难言的凄苦把她捉住了。如果她晚一两年才出现,会不会比现在的情况好许多。当初他答应与自己订婚,一方面她是出于侥幸的心态,另一方面也觉得他可能想快点忘记过去的那个人拿自己当做重获新生。她愿意给他时间去等待,让他慢慢地从上一段的感情中挣脱出来。可今天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将她一个美梦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让自己见证了自己所爱的男人对前女友的真心。
他们相处了一个月,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柏景炎处处让着她,虽然说不上体贴入微,百般呵护,可对她提出的要求从未拒绝回避。他是用一种补偿的心态在对待自己。他的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这让陈奕越来越受不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周围人的百般呵护,父母长辈的宠溺中长大的。从小顺风顺水,没有吃过一丁点的苦头,感情方面也没有栽过大跟头。
可怎么就在柏景炎的地方碰了钉子呢。
游艇上的那一吻至今让她回味不已。可是当初他吻的人是她,心里却想着是另外一个人。她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霎那,还犹豫了一下。万一他不打这通电话呢,是不是自己真的能放下。
他看着她走到门口,却又返回来,摘下脖子上那串红宝石项链。
“我希望以后由你亲自为我戴上这串项链。”
他任由她扳开手心,将那串项链轻轻地放在手掌上,这才离开了。
过了半个小时,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知道只要一拨出去,就能让她转悲为喜。可是当摁下最后第二个键的时候,还是把所有的数字都去掉了。
如果他娶了陈奕,他们会幸福吗?如果他对她没有爱意,那么结婚是给她更大的不幸。他已经是一个不幸的人了,甚至怀疑自己今后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如果这个时候把陈奕拽进他干涸枯竭的感情生活里,是不是会造成另外一个人的痛苦呢。
他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这通电话也就迟迟没有拨出去。
“伤得这么重,不如去医院吧。”黄融看着手上的棉球,刚一放到伤口上就被血给染红了,不无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见到语愿。
黄融替儿子消了毒包扎好伤口,尽管她认为有必要再打一针破伤风的药,但卫子墨已经离座站了起来。
“都这么晚了,就在家里睡吧,又不是没给你准备房间。”
“不了,我还是习惯回去睡。”后脑勺隐隐作痛,他认为自己要不是不小心摔倒了,撞到了那桌角上,那个柏景炎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彻底死心,让他明白夏语愿的身心已经给了自己。
“你这臭小子真是……”见儿子已经大步走向门口,黄融看到外套还反折在椅背上,于是拿起来追了上去,“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他冲着自己母亲歪嘴一笑,牵扯到了嘴角肿破的伤口,那笑容就变成了哭脸。
“好了,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黄融目视着儿子的车子驶出了大门,这时又想起自己的侄子,不知道景炎的伤势怎么样了。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却在这个时候去找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与卫子墨已经一周没有联系过了,她紧绷的身心也在这个时候慢慢地放松下来。刚过了十点半,她就上床睡了。
睡到朦朦胧胧的时候,依稀听到了门铃声。那一声紧跟着一声,在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她开灯披衣下床,走到门口,习惯性地往猫眼里向外一张望,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她刚把门拉开了一道小缝,有道黑影就闪身进来了。
她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朦胧的睡意也消失了大半。
“是我!”
卫子墨上前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伸出腿往后一踢,将门关紧了。
鼻子里闻到的是熟悉的味道,耳边回荡着是她最不愿意听见的嗓音。她的双手都被他紧紧地圈着,动弹不得。
接着一个滚烫柔软的唇覆在了她的嘴唇上,双手沿着她只穿着丝质睡衣上下游走。
“放手!”
她奋力一挣,倒是被她挣开了,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漆黑的客厅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起来。
可今天的他却与往常的那个他不太一样。
首先是他的外表,脸上还贴着OK绷,再看他的脑袋,那里还有缠着纱布。
“都这么晚了,我们不是说好,不再见面了吗?”
“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弄成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用带酸的语气说道。
她下意识地牵紧了自己睡衣的两侧,木然地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我无家可归了,求你收留我。”他脱掉了外套,因为房里暖气开得很足,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可酸痛却从骨子里渗了出来。
“我没办法收留你,你不要再闹了,等下张妈出来看到你就不好了。”她并不愿意让他留下,面对他,她铁石心肠,对于他的一身伤视而不见。
“那你让我去你的房间躺一下行吗?我保证不碰你,现在我的头很痛,全身都痛,麻烦你替我倒一杯水跟止痛药过来。谢谢!“他一向是我行我素,对于她的话置之惘闻,兀自地跑上楼去了。
她想赶走他,留下他不仅后患无穷,更令自己脱不开身。可是怎么赶?这个卫子墨从来都是狂妄不羁,固执蛮横。难道要报警赶他?
她叹了一口气,去取了水杯与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