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愿抬头瞥向被风吹起的窗帘后面的夜空,仍然是那么黑。她记的她是晚上七点来他家的,那现在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吧。她的身下躺着不再是狭小的沙发,而是宽大的床。他的手与脚都压着她。
她侧了一下身,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无息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手机响了一下。她惊觉地颤了颤,翻身下床,把他的衣服塞到他的手中。
她走到客厅,发现柏景炎的微信已经发了好几条过来。
每一条她都看得热泪盈眶。
“在看什么?”
身后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突其不意地在这空旷宁静的夜里响起,犹如魔鬼从天而降。
她把手机藏在身后,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要走了。”
“为什么不在这里过夜?”
那双手压在了她瘦弱的双肩上,骤然地让她感受到一份压力。
“明天还要上班,我走了。”她装作坦然地拿起包,作势要离开他。
“不如我们做场交易吧。如果你想你的柏景炎好好的,想你身边的人好好的,那么就跟我结婚。我保证他们毫发无伤。”
她惊讶地回过身,看到身着睡袍的他,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这算是什么交易?你在威胁我?“
“这算什么威胁!我卫子墨一向是不婚主义者,现在肯为了你破了这条戒。我一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她侧目地望了他一眼,背脊上透出一股栗然的凉意。
“你要是敢伤害他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试试看呗。你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我都不跟你计较!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跟你做一桩小小的交易而已,你也是个商人。牺牲你自己保住他们的平安,这场利益当中,你才是最大的受益方!”
“杀人要偿命的!”她冷然地笑了起来,脸上连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这样吧。我退而求其次,你给我生一个孩子,我就放了你还有你周围的人。”他充满含意的目光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
“卫子墨,你简直不是人!不要说生孩子,我即使给猪生,给狗生,给任何的男人生,都不会给你生!你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吧。”
她脸色发白,高声地怒喝道。
“好吧。那我们等着瞧,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你可不要怪我!你替我生个孩子,然后我们结婚,你给我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我就放你走!那时你不同样可以跟你的柏景炎双宿双飞吗?”
他慢悠悠地说着,眼神盯着她,不放过捕捉她脸上表情的细节。五年的时间足够了,再加上她为自己生个孩子。孩子是绑住她的最好法宝之一。到那时,不要说是五年,即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恐怕她也不会想着离开自己了。
“你休想!”她气得发抖,以严厉的声音反驳了他。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到了公司。绿鼎计划的种种问题亟待解决,压得她像连转轴一样,一个上午都忙着接电话开会议。
到了下午张妈的电话就打到公司来了。
“二小姐,太太不见了。”
她五雷轰顶,分身乏术,却又不得不抽时间赶去医院。
郝娟的病情一直在反反复复,总算最近医生说她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可眼下又出了状况。
医生告诉她,最近一周以来郝娟都问她要面具,问她要干什么,她说要送给女儿,还说女儿从小到大最喜欢孙悟空的面具。医生与护士自然是给不出来的。郝娟就时时念叨着要给女儿买一个。
今天郝娟出去的时候,完全是背着他们这些职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了。他们找了一个上午也没能找到她。这才急着给语愿打了电话。
她立刻想到了卫子墨。昨天晚上他所说过的话,她还记忆犹新。
“你说我把你后母带走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卫子墨,你不要逼我报警!”
“听你的语气意思是说这件事一定跟我有关系了?你有证据的话,尽管去报警,尽管去试试看。警察局的大门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你。”
她听出他的口吻。对,他什么都不害怕。
“好吧。你把我阿姨找到,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她服了软。毕竟夏家再也经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真的?跟我结婚生孩子,你同意了?”
“有没有别的条件?”
“别的……暂时我还没有想到。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你……卫子墨,你别欺人太甚,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这是她说过的话里面最狠的一句。
“好啊,尽管试试。看看我跟你的命,对了,还有你阿姨,柏景炎,霍安安,这些命加起来是不是有我这条命宝贵……”
他那种桀骜不驯的口吻听得她恨得牙痒痒的。蛇有七寸要害,可她的要害不止七寸,有很多,卫子墨拿捏得很好。
“把我阿姨送回来,不要再搞这么多事。”
她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下来。她能犟得过他?
“我派人帮你去找找看。不过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把戒指还给柏景炎,然后取消婚约。”
她无言以对。
“你不给我明确的答复,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得到你阿姨!”
她把下嘴唇咬出了一排印子,心中猝然一痛,似乎怎样都无法摆脱追随自己身边的一种悲剧色彩。
“以后我不要再打安安的主意!不要再去害柏景炎!”
“行,你说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去甩掉柏景炎!”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脑袋嗡嗡作响,挂了电话,无意中瞧见自己手上的戒指。从柏景炎再次递给她之后,她就一直没有离身。
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如果她还不松口答应卫子墨,难保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她不敢再拿身边的人冒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回到医生的办公室,向他们道别,尔后开车回家。一见到张妈就放她一天的假期。
整个夏家的别墅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上楼,精心化妆,换上新的连衣裙,特意寻出柏景炎最爱的香水。她将脱下来的戒指放在了首饰盒子。
尔后拨通了柏景炎的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他如约而至。
看着眼前光彩照人,眉目含情的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今天特意叫你过来吃一顿烛光晚餐。是为了给你补过生日,上次你过生日太仓促,我也没有送你礼物。“她递过一个小巧玲珑的蓝色盒子给他。
“是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甜美笑容背后的苦涩与凄凉,笑眯眯地接过盒子,作势要打开。
“等下,你现在不要打开。”她连忙制止他,“你回家再去看。”
“好吧。”他收起好奇心,把盒子放回到口袋里。
“我们吃牛排吧。”她从厨房里端出两盘牛排,在他的面前放了下来。“说实话,我手艺不精,你口下留情。”
“不管你煮成什么样,我都会把它吃光。”他比划着刀餐,有点兴奋地说道。他们鲜少约会,也很少会陪伴彼此。因为他们都为了自己公司的事而焦头烂耳,但没有一天不思念对方。
但她煮得并不难吃。
他吃得津津有味。
她看着他吃的模样,眼眶泛泪。这样的时光不会再有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将来,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她吃着进口空运过来的牛排,却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心上同时像压着一块巨石,让她时时感到呼吸困难,胸口憋闷。
“跳个舞当运动一下好不好?”
晚餐结束,她又提了新的建议。
“好。”他当然是满口应允。今天晚上的他实在是太开心了,这十年以来,这样开心愉悦的日子并不常见。
她放了一首英文慢歌,再把客厅里的大灯关闭了,只留下几盏小灯,发着幽黯的光线。
音乐琳琳朗朗的流泻出来,她主动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自然而然地随着音乐的节奏迈开了脚步。
“今天的你真美。”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他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有一把火在燃烧。
而她的眼里除了苍凉还有悲伤,只是他暂时看不到。
“你是爱我的外表还是爱我的灵魂?”
她握着他的手,望着他深情的眼神,想笑又怕泪水一不留神会下来。
“全部都爱。”他在她晶莹的额上吻了吻,手抚在她的脊梁上。
“我希望以后你要多爱自己一点,不要超过对我的爱。”她露出心虚的惨白的微笑。她也好爱好爱他,可是……
“我当然会爱你而胜过我自己。今天晚上你怎么了,不开心吗?”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奇怪地睁大眼睛。
“我很开心。能有你在我的身边,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她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了。她的心很痛,有一把无形的锯在切割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切开来,再也拼凑不起来。
“不要再想公司的事了。今天晚上我们什么都不要去想,就想想我们的未来。”他以为她是为了那个计划而苦恼,柔声地安抚她的情绪。
“对,我们只要过好今天。我们要开开心心地过好现在。”她吸了吸鼻子,将话声的呜咽咽下肚去。既然她主宰不了明天,那么就把握好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