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门儿清?”洛舒然眨巴了下眼睛,嘴角带着讨好的笑容,安稳的坐在位子上看着沈修。
正等着沈修下文呢,人又不说话了,还以为他准备开始讲乐茗和柳子皖的事情,他却闭目养神,气定神闲喝茶的样子实在是吊足了她的胃口。
“我清不清楚也不过就是个局外人。”
沈修按住她不安分的胳膊,看了眼柳子皖出去的背影,开口说道,“别人的缘与怨,交由别人去解决就好,你操心什么呢?”
洛舒然这边左右都忙不过来,还去关心他人的恩恩怨怨,实在是闲的没事儿干,乐茗不想见柳子皖,自然有他的理。
洛舒然听了这话心有不爽,还想开口说什么,简玉横就从门口进来了,手上端着个精致的瓷盘,里面摆着糕点红红粉粉的,煞是好看。
他方才在门口和柳子皖擦肩而过,还有些紧张,他多少也知道些这姑娘来找了乐茗的事情,今日他审问犯人的时候,都从下人那里得知锲而不舍的柳子皖还站在门口。
本以为这姑娘来找了乐茗的时候不是怒气冲冲,就该是满心悲伤,结果柳子皖却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一遍遍的来找乐茗。
今日回去了,明日再来。
让人捉摸不透。
清脆一声瓷器的声响,简玉横搁下了手里的点心盘,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
柳姑娘既然已经离开了,估计是不会如了王妃的意,再回来用晚膳了,他等会儿就去通知下人碗筷少摆一双。
沈修将杯盏放下,闭口不谈刚才的事情,抬头问了简玉横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审问的如何。
谈了正事,简玉横的面色陡然严肃起来,他从袖子里掏出刚才没来得及给沈修看的纸张,放在手边上掸了掸,开口说道,“王爷,此人的身份实在是蹊跷。”
沈修簇起了眉头,“如何得知?”
他估摸着这人可能和宫里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方才审问的时候,那人一开始抵死不从,我使了法子不让他求死,他才松了口,可是却口口声声说是淑妃为了自己才刚两月的龙种,派他去下的毒,若是真把他带到皇帝面前,他也是这般说辞。”简玉横面色阴沉,这和沈修告诉他的幕后指使完全不同,估计接下来不管再怎么审,他都是这样的一套说辞。
“不可能和淑妃有关!”洛舒然原本还被沈修气的说不出话来,现在听了那男人荒唐的言论,直接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侍卫长明明都已经说了十成是明妃干的,就不能直接送去皇帝那里,告诉他事情的原委吗?!”
“此举过于冒险,使不得,明妃既然一开始是想将这件事转移到我的头上来,自然是做了十足的把握,就算失手被我抓到了人,侍卫也没拿到把柄,她肯定有了脱身计策,更何况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兄长通气,若是兴冲冲的去了,一时不察,说不定中了她的计。”
“你就准备把这么件大事硬生生的盖过去?”洛舒然深沉的看了沈修半晌,她倒是觉得沈修在这些事情上小心的过了头,自己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
“这事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几日就到了太后的寿辰,我先把这人送去兄长府上,一切听他安排就好。”沈修说了下安排,洛舒然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你当真如此相信齐王?”洛舒然坐了回来,沉声问道。
“兄长比我大一些,照理说该是有个明媒正娶的王妃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见过吗?”沈修并没有回答洛舒然的问题,只是眼神深深的看着洛舒然,把洛舒然看的心头一跳。
她听了这话,才觉得之前看沈玄阳哪里不对劲儿,原来是因为他一直只一人,照理来说不该如此孤孤单单。
“齐王妃呢?”洛舒然抖着声音开口问道,她看着沈修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兄长在那场征战中争强好胜,自己的身体因为对方一个浅显的计谋而大损,回去了才发现自己的王妃难产已经死了,连孩子也命丧黄泉,可是在他离京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是有人在齐王妃的安胎药里下了毒,兄长却因为被狡诈的对手迂回而耽误了回京的时日,大夫说了,若是他能够再早回来一天,都不至于落得二人皆死的局面。”沈修是第一次对着洛舒然提起这件事情。
他叫了下人退开,桌上温热的茶盏里袅袅的冒着白烟,圈圈向上,围成了密不透风的薄雾。
“我不会争强好斗的,就算有人要害我,我忍着就好了。”沈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答应我,你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你不知道明妃这个女人的手里有多少条无辜的命,不仅是明妃,沈晖易这人也是,你离得越远越好。”
接过简玉横拿来的纸张,沈修在手里草草的翻阅了几下,无非就是这人的身材瘦小,身上却没有用药的痕迹,很有可能就是西域蛮荒之地来的人。
可是为何能够从皇宫里走一遭,还完好无损的出来,很有可能是有人给了他皇宫的地图和侍卫的轮班表。
现在这人一口咬定了都是淑妃做的,若是贸然送到皇帝面前,之前肯对洛舒然说实话的侍卫长也死不开口,岂不是自己吃了个闷亏,还害了淑妃,得不偿失。
“齐王可曾对你掏心掏肺?”洛舒然听了齐王妃的事情,也是心有唏嘘,但她仍然有些忧虑。
“我信他,因为他信我。”沈修定定的看着洛舒然。
“我第一次出征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我在皇帝面前跪了整日,也有兄长四处去求人得来的情面,有许多臣子上折子说他们相信我,其实他们相信的不过是兄长的一面之词,我从那之前从未表现过任何战场上的天赋,甚至连未受伤之前的兄长都打不过,可是他信我。”
“那一次的征战九死一生,我最后取了敌首的项上人头之时,心里想的是,还好没有辜负兄长的期盼。”
沈修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讲述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他的野心绝对不只是当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洛舒然缓缓的开口说道,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十分沙哑,这是她在第一日见到沈玄阳时候就得出的结论。
那人的眼里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多,可却被他完美无瑕的笑容遮住了七八分,仅流露出的两三分,也是他刻意释放出来的,谁人没有欲望,若是掩盖了十分,倒是做作了。
沈修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若是不知道,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请求去征战?如今兵权到了我的手上,皇帝才想尽千方百计从我手上拿了回去。”
“给出来的东西,泼出来的水,怎么会拿的回去呢?”洛舒然扭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连简玉横都不见了踪影,诺大一个正厅里只剩下她和沈修。
洛舒然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江山如画,你当真不爱这江山?”
“当真。”
“兄长忍了这么多年,该是他的就是他的,我对那个位子没有任何的渴望。”
“扣在你头上的罪名倒是会越来越多了。”洛舒然的心里突然一阵轻松,她拿了杯子,抿了一口,温润的水下肚,唇舌间弥漫着清淡的茶意,这是江南茶商动乱之时依然照数上贡来的茶叶。
“你说的也对,六九冰开,七九燕来,等着齐王给个好结果就是了。”洛舒然笑了笑,也不急着去知道什么答案了,她轻松的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入口丝滑如棉花般甜腻。
洛舒然听见沈修开口说了句话。
“舒然,过几日的太后的寿辰,我给你裁一身新衣可好?”
“自然是好。”
和沈修平和的用膳之后,洛舒然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去找了乐茗。
“天色晚了,你再不回去路上不好走,何必回来?”乐茗没有看见来人是洛舒然,只当是柳子皖不死心的去了又返,他捏着草药叶子的指尖开始泛白,用了很大的力气不回头。
肩膀上蓦地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把,乐茗簇起了眉头,柳子皖应该不会这么大力的对待她,一扭头,就对上了洛舒然亮晶晶的眼睛。
乐茗嘴角抽了抽,合着他刚才悲怀伤秋的都演错了对象。
“王妃怎么有空来了我这院子,不去正厅和王爷用膳吗?”乐茗撇开了视线,妖娆的眼睛眯着看了下刚才悉心照料的草药,没有受什么损伤,就起身准备往屋子里去了。
洛舒然一看乐茗这态度变得跟什么似的,着急的上前拦了一把,“你不是也没吃晚膳。”
到嘴边儿的话却又不敢问出口,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洛舒然气的想要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到了正主跟前儿又问不出口了。
乐茗轻轻的笑了一声,一扫之前的忧愁,眉眼之间是满满的风情,倒像是个流连情场的老手,可是洛舒然已经从沈修那里得知了,乐茗其实这前半辈子也就只爱过一个人,也只负了那一个人。
“没什么胃口,你来了王府,厨子做的菜都淡了许多,也不许喝酒,还不如我去了酒馆快活。”乐茗自嘲的笑笑,他已经一连几日都吃不下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禁药的毒性又起了,这几天看见什么都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反倒是对出门都有了抵触的情绪。
嘴上说着去逛逛酒馆,其实他也害怕又在什么地方碰见柳子皖。
“你有时间去外面逍遥,没时间好好回答一个姑娘的问题?”洛舒然气不打一出来。
她刚才一进门只看见乐茗孤单瘦弱的背影,就知道柳子皖肯定是给乐茗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