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晖易不带喜怒的话,柳姬的身体微微瑟缩,她还以为一言不慎惹了王爷心里不痛快,想来这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就算明妃娘娘是王爷的生母,王爷也不会大着胆子上去说话了,指不定多说一句就多错一句,还引火烧身。
看皇帝现在的表情怕是气的不轻,所以她刚才一听到明妃提及了自己的名字,就忙不迭的上去澄清了。
“不是你该关心的,就少说一些。”本以为王爷不会再说话了,但是他却突兀的来了一句,声音没有半点波兰,听的叫柳姬的心凉透了。
沈晖易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好像把她从冰水里解救了出来,“你刚才果断的和明妃撇清了关系也好。”
柳姬正提心吊胆的等着沈晖易还要说些什么指点,但是沈晖易却真的一言不发,只是一杯接一杯的淡淡抿酒,看着跪倒在凌波殿正中央的那个女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她一般。
若是柳姬抬头看他,就会发现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三王爷还把一半的视线拨过去看了一眼洛舒然。
但是柳姬现在紧张的很,什么都管不上,等到明妃突然尖叫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朵,柳姬才堪堪回过神来,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帕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了。
“皇上……!”明妃欲言又止的仰头看着皇帝,挂在眼角的泪水似乎一个不留神就要落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叫人起了疼惜的意味。
如果能够忽略她脸上打得过厚的粉,如今的明妃娘娘也确实是光彩动人的。
可惜现在皇帝却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冲动都没有了,耳朵里充斥着明妃的哭喊声,他突然觉得无比的烦躁。
“今天碰过银蛇的,除了带它来的商人,也就只剩下柳姬和明妃二人了,你若是有疑心……”刘太医恭敬的等待自己的回话,皇帝也不好意思把人家晾在一边,他皱眉看着趴在自己脚边哭的毫无形象的女人,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些微不可闻的厌烦。
皇帝心烦意乱的四下看,猛的对上了一双一直安安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没有被隐藏的很深的妒忌和怨恨,唯有如同天空一般干净澄澈的温和,好像自己不管宠幸了多少个女人,再回去她那里,她都是这样的看待自己。
淑妃见皇帝往这里看过来,抿着唇淡淡的笑了笑,头上带着皇帝赏赐给她的宝贵的钗子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透着淑妃淡笑的样子,皇帝以为他会从淑妃的身上看见那个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身影,可是这回却奇怪的没有看见,那个他以为一直被自己记挂在心上的人在这一瞬间似乎被他抛到了脑后。
似乎人头攒动的凌波殿里只有淑妃一个人端正的坐在那里,嘴角的笑意像是一朵绽开的花,奇异的安抚了皇帝。
皇帝的心不知怎么的就平静了下来,他扯着明黄色的袍子,把自己的腿从明妃的手里解救了出来道,“今天是母后的好日子,凌波殿可不是用来给你撒泼打滚的地方,刘太医说了这事也只是个小小的猜测而已,朕不可能不给他这份薄面的。”
明妃扯着皇帝的衣角抽噎着,似乎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听到皇帝现在说的话心里猛地一沉。
看来她方才的求饶没有起到半点的效果,还惹得皇帝动怒了。
刘太医走上前来几步主动请缨,“微臣可否为明妃娘娘稍作检查?若是娘娘真的是清白的,方才那些话就当作微臣没有说过。”
“既然十月花的功效真的如同刘太医所说如此的可怕,多提防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看来方才四王妃冒着生命危险拦下来了银蛇,这事朕还要重新看待,若是真有其事,功不可没。”皇帝扫了一眼被沈修护在怀里的洛舒然。
还没看清楚洛舒然是什么态度,就对上了沈修一副虎视眈眈的眼神,皇帝不由的有些头痛,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里面,就沈修他是最搞不懂的,当初因为他和沈玄阳母妃的事情,对他亏欠颇多,可是他一句怨言也不说,也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有什么欲求。
“皇帝仁慈,还是先听听刘太医是怎么说的吧。”洛舒然从沈修密不透风的胳膊里面探出脑袋,礼貌的对着皇帝笑笑。
说实话就因为刚才皇帝的阴晴不定,她现在对于皇帝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好感,凭着她的直觉,这偌大一个后宫,唯有知根知底的淑妃是可以信任的,其他人和她之间都好似隔着一堵墙。
感觉到头顶上沈修不断释放出来的冷气,洛舒然知道他还在为了刚才皇帝责骂自己一事而生气,洛舒然捣了捣沈修的胳膊,觉得现在刘太医也没对自己做什么,皇帝的怒气也缓和下来,沈修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小鸡护食的可爱了。
沈修似乎有些不认同的看了一眼洛舒然,但被洛舒然瞪了一眼只好怏怏的把自己的手放下来,身边的气压瞬间降低,在洛舒然期待的眼神里跟着不痛不痒的说了句,“父皇英明。”
违背着心意夸了一句皇帝,沈修低头看见洛舒然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原本那种情况不受自己控制的不爽也逐渐消散了,他捏了捏洛舒然的手心,叫她不要太过得意忘形被皇帝看见。
皇帝勉强对着洛舒然笑了笑,当作应答,他倒是没想到洛舒然一个才嫁过来不就的王妃,自己这个最桀骜不驯的小儿子竟然就会对她言听计从,刚才这一幕也着实叫皇帝大吃一惊,但是他也只是敛了敛眸子,没有多说什么。
皇帝听了服侍在沈修身边的老宫女说,就连听到了母妃突然离世的噩耗,年纪小小的沈修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情绪掩盖的完美无暇,身上带着丝毫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懂事。
皇帝本来念着心底的这份愧疚,所以在沈修年纪还小的时候,过来向他讨要兵权的那一阵子自以为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只不过让沈修跪了一晚上而已,就给了他沈晖易一直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一部分兵权,皇帝自认为是十分的通情达理了,沈修丝毫不懂得感激的冷硬做派叫他看的都心惊肉跳。
本来想着沈修可以借着这来帮助沈玄阳稳固地位,沈玄阳也可以不辜负他的期望,却没想到他最看好的二儿子遭受了飞来横祸,让蛰伏已久的沈晖易就势冒了出来。
皇帝也是心急如焚,一方面沈修手里拿的兵权越来越多,一方面沈晖易在朝廷上能够集结的势力也在慢慢变多,多到他开始忌惮起来,所以冷落明妃一事,多多少少也与沈晖易这几日的不安分有些许的牵连。
原本只是做做样子冷落明妃,现在十月花一事却让皇帝陡然冷了心,明妃乱了手脚的样子,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儿和明妃有关,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刘太医走过来的时候,皇帝侧身给他让开了一条道,他看着明妃的眼神中带着失望。
“不知娘娘可否配合微臣……?”刘太医复又在明妃的面前半跪着,把随身带着的小药箱放在了地上,从中拿出来一块不知道材质的纸张。
纸张被刘太医平摊在掌心内,似乎上面还沾了些水,所以沉甸甸的贴在刘太医手上。
“我不要,别过来!离本宫远一点?!”明妃说着,原本瘫软在地上的身体也不知道打哪儿来了力气,狼狈的向后爬了几步。
她看着刘太医手上的那个东西熟悉无比,那不就是用来测试是否有毒的纸张。
当年德妃的茶水里有毒,也是其他太医都别无他法,而这个突然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刘太医用了一摸一样的纸张从茶水里测出来一种无色无味也不会使银针变色的毒,才让德妃久治不愈的病症云开见日。
当年德妃的那件事情叫她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没想到这一回刘太医又是用了同样的法子,要给她看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带着毒。
明妃想着心如绞痛,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笑起来,在刘太医强硬的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时候,锋利的指甲险些在刘太医的手臂上划出血痕来,嘴里气焰不低的叫嚣着,“给本宫滚!谁给你的胆子……!”
“我给他的胆子!”皇帝的声音沉沉的如同惊雷,吓得明妃挂在眼角的泪水颤了颤砸在了地上,她抖着苍白的唇看了下周围,不只是皇帝用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他,就连周围站着的身份低贱的侍卫和平民,也敢用这种嘲讽的眼神看她?!
她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收到过这种奇耻大辱,当下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哭喊着想要扑到皇帝的脚边求饶。
可是皇帝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对着微弓着身子一直跟在身后的杨公公吩咐道,“喊几个人来按住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杨公公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手轻轻一挥,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上前帮着焦头烂额的刘太医按住了一直扭动身体想要挣扎的明妃,明妃高盘起来的发髻此刻也凌乱无比,一双眼睛有些失神的盯着刘太医把那片潮湿的纸张缓缓的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纸张搭上去的一瞬间,明妃像是失去了所有一般,面如死灰的倒在地上。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纸张在接触到明妃手背的时候没有变色,可是在接触到明妃指甲的时候却迅速的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很快红色又染成了浓重的紫色。
“皇帝,真的不是我……”明妃看着刘太医复杂的神色,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皇帝在看到那张变色的纸张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他原本还强忍着冲上心头的怒火,现在看见明妃还是一副想要狡辩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几步上前,在明妃看见他过来而亮起来的眼神里,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力气大到让明妃的脸往一边偏过去,巴掌过后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不要脸的贱人,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怎么给朕一个十全十美的谎话吗?!”皇帝的声音震的所有人心头一跳。
“给朕把每道门都封锁起来,所有人的茶水全部都彻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