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孜来她这里发了一通火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意气风发，就像胜仗凯旋一般，被人簇拥着。
洛舒然身上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她靠在雨秋的身上，显得十分疲惫。
“小姐，我去拿软被来。”
雨秋抹了一把脸，刚才担忧和恐慌交加，她只觉得这会儿才能喘得上一口气。
“不用了。”
没想到洛舒然却起身拉住了雨秋，眼神放在她身后的柜子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小姐？”
雨秋有些疑惑，方才在地上跪了那么许久，就算小姐不说话，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膝盖不可能不受风的。
秋夜本就冷，大小姐还如此狠心，小姐的身体冷，心肯定更冷。
“不必去拿了，你刚才也跪着，想必是累了，过来床上坐着吧。”
洛舒然的背靠在墙上，背后的冰冷和自己刚才跪在地上感受到的冰冷如出一辙。
不过此刻她的心却并不如雨秋想像的那样，反而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意。
深吸了一口气，洛舒然闭了闭眼睛，却迟迟没有感觉身边有人坐下，疑惑的抬头，只看见雨秋感激的眼神。
“雨秋不累，下人是不能坐主子的床的，这是以下犯上。”
雨秋认真的神色让洛舒然忍俊不禁。
“谁和你说的以下犯上，如今只有你我，也无来的这般规矩，规矩就是人多的时候才要遵守的，你不必自己执拗在其中，这样活规矩反倒变成了死规矩。
她抬手执意拉了雨秋坐下，身旁的被子微微陷下去。
雨秋被洛舒然绕口令一样的解释给绕晕了，迷迷糊糊的就被拉了坐下来，身体却绷得笔直，丝毫不敢松懈。
洛舒然叹了口气，知道这根深蒂固的东西一时是改不了许多的。
耳边传来突兀的笑声，想也知道是此刻还没走远的洛千孜，那尖锐的笑声，声声入耳。
“小姐捂住了耳朵莫要听。”
雨秋安慰洛舒然道，见她这般赌气的动作，洛舒然笑笑，面上云淡风轻，并不在意。
心里不平的雨秋恨得牙痒痒，没想到在外人面前一副贤良淑德样子的洛家大小姐，背地里竟然是这样心狠手辣。
“她嘴上说着去拿草药，可是竟看不出小姐这屋里的摆设已经许久不曾换过了，连这必需品都不给，珍贵的草药怎么还会给呢！”
雨秋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止住的悲痛复又涌上心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紧地抱住洛舒然，眼泪断了线一样的落下来。
“小姐房里根本就没拿过什么恢复伤口的药，就连平日小病小灾的草药都克扣一半。”
她看着小姐原本如花似雪的面容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大小姐毁了，小姐半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她心里满是愧疚，是自己太胆小了，若是能够冲上去保护好小姐，小姐就不会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了。
小姐今年才几岁，为何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女儿一般享受父母的呵护？
“小姐，她这样不把你放在眼里，不需要对她百般忍让！大小姐嚣张跋扈，实在是心思恶毒！老爷和夫人真是看走眼了！”
连平日里讲话细声细气的雨秋都忍不住爆了粗口，低声暗骂了一句贱人。
大小姐上来就这般把洛舒然当做下人使唤，还粗暴的掌掴，真的是让她看的怒气攻心。
小姐也是个倔脾气，丝毫不肯松口。
“刚才大小姐过来，老爷又没有跟着来，小姐就算做了什么也不会被知晓的。”
“既然无人知晓，那便可以随意捏造。”
洛舒然向上拉了拉被子，在雨秋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膝盖，入手冰凉，甚至失去了直觉，仿佛不是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正在慢慢的回温，洛舒然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复刚才的惨白。
“我若是反抗，又能有什么用呢？你没见她来的时候人多势众，岂是你我可以抵挡的。”
洛舒然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必须顺着她的意思，要不然只会吃更多的苦。她正在气头上，方才晚膳又在老爷那里受了委屈，不来找我还能找谁呢？”
洛舒然讽刺的一笑，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让她皮开肉绽她都不会吭一声，她只是不想示弱。
不示弱吃的苦头，她吃的心甘情愿。
“小姐……”
“我这还有一点之前出府开的药膏。”
见到洛舒然的脸疼得抽搐，雨秋赶紧引着洛舒然坐了下来，转身就想起来上次洛舒然受了擦伤，自己偷偷出府帮她开的药膏。
“不过那药膏不是专门用来擦脸的……”
雨秋伸手去拿的动作有些迟疑，犹豫的看着洛舒然。
“无事，拿来用吧。”
洛舒然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她上次看过了，那个药膏消炎镇痛的效果很好，她现在脸上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洛千孜的指甲上面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种刺刺的疼一直若隐若现。
得了洛舒然的令，雨秋立刻扑到桌边，手忙脚乱的找之前那管药膏，翻箱倒柜才在角落里面找到了，上次用过之后也只剩下一点点了。
雨秋的手攥紧了药膏。
小姐这番懂事，实在让人心疼。
洛舒然的身体放松下来，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这件事情是好是坏。
她抬起一只手撑住额头，映入眼帘的是雨秋忙碌的身影，脑子里想的确却是此刻应该走到了小院门口的洛千孜。
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容，洛舒然眼底的颜色深邃不可测。
“无人知晓，那自然是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洛舒然轻声的念叨雨秋没有听清，她转过身来问了一句，洛舒然却带上了温和的笑容摇摇头。
“雨秋，我们的院子太偏僻了。”
洛舒然冷不丁说的一句话，让雨秋愣了一下。
她似乎有些不解，洛舒然见状也就笑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顺着半开的窗户看向窗外，树影都变成一片漆黑，沿着墙边连到人的影子上。
此时的夜，凄凄惨惨，无人，亦不平静。
“小姐，来上药吧。”
雨秋洗干净了手，用指尖抹了药膏。
抬起脸，一碰到冰凉的东西，洛舒然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放松的。
“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洛舒然脸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涂抹到，药膏就用完了，雨秋有些手足无措，她费劲了力气也再抹不出一点儿。
“这才刚过了多久，不要心急。”
雨秋在一旁焦虑万分，洛舒然这个受伤的正主儿反而不急，抹了药膏的地方十分清凉，很好的盖过了原本的刺痛，也算是暂时舒缓了一下，但洛舒然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眼神垂下，洛舒然想起上次银蛇受伤之时，小白拿着药及时赶来，那它肯定偷偷的藏了一个小金库。
把注意打到了小白的身上，洛舒然的嘴角扬起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就是可惜了，正主现在不在屋里，她只好暂时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世上本无鬼，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会畏首畏尾。”
任由冰凉的药膏把脸上的灼热都吸收干净，洛舒然此刻觉得一阵轻松，轻声的念叨了一句话。
“小姐说的是。”
这会儿雨秋就在洛舒然的身边，她的话说的再低雨秋都能听见，便低着头迎合着洛舒然。
收拾药膏的手却一顿，雨秋不知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她也不敢发问。
只觉得这会儿不喜不怒的洛舒然比那喜形于色的洛千孜要可怕上千百倍。
“如果她没有这么跋扈该有多好，要是她愿意再安稳一点，我也不会这样对她了。”
洛舒然的声音低低的，音调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完全不像是刚被洛千孜羞辱过后该有的情绪。
“可她偏不安分。”
她抬起手，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挨了洛千孜一巴掌的地方，冰凉的药膏底下，微烫的伤口仿佛在灼烧她的心。
手攥紧了被子，洛舒然的眼神冰冷刺骨。
“小姐快躺下吧，小心再受了风寒，那岂不是更如了大小姐的意。”
虽然听不懂洛舒然在说什么，可是雨秋都是心向小姐这里的。
小姐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正确的，就算错误了，她也也会认为是对方出了问题。
“我在等一个东西。”
浅笑着的洛舒然听了雨秋的话，乖乖的捏了被角躺下来，露出一双亮的骇人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雨秋。
这边洛千孜摇曳生辉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想到洛舒然吃瘪的样子，她就越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觉得今日的晚风都格外的凉快。
洛舒然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红玉和两个提灯的婢女。
洛千孜走路速度太快，两个婢女紧张的跟上，又怕手里的灯火灭的太快。
也不知怎么的，从洛舒然那里借来的火似乎点燃了以后都要格外的暗淡一点。
左右也不是个大事，两个婢女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和洛千孜说。
“小姐，仔细些台阶。”
洛千孜走的太快，红玉都有些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