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了洛老爷关切的眼神,洛舒然嘴上虽然风轻云淡的笑着,但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捏紧了。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出了一身汗。
她是不受宠的幺女,这件事只要能够让洛夫人打脸,她就已经满足了,还奢求什么呢?
洛府里被洛夫人明着暗着挤兑了多少位,又有多少人是喊冤而死的,她都从雨秋那里有所听闻。
当年洛夫人刚加进来的时候还不是正妻,正妻的那位贤良淑德,品行温良,为人也好,不少下人都多多少少暗中得了那位的接济,满含感激。
但正妻是发妻,年岁比不上洛夫人,容貌老去,纵使性格再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总是被折枝的不都是树上开的最好的那朵?谁会拿了枯萎的回去。
洛夫人不过是来了府上两三个月就被传了有喜,邀了正妻前去湖边散心,众人皆大欢喜的时候,洛夫人一个不小心就跌进了冰冷的湖水里,进水的时候还扯了正妻一把,让她也跌了一跤。
大夫来话的时候说洛夫人的孩子已经没了,救不回来,而意外的发现正妻其实也已经有喜,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
但是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各方面都没有年轻气盛的洛夫人好,小产之后不过一个星期人就没了。
洛老爷低迷了半个月就把洛夫人抬成了正妻,一来是为了安慰洛夫人,二来是对她的喜爱未减。
整件事发展的顺理成章,也让人猝不及防,接下来的,半年洛夫人再想办法挤兑了两个不受宠的小妾,两人陆续被被遣送出府。
再加上自己还未进府就好端端的没了的娘亲,洛夫人手上的人命也不止一条了,打得一手好牌。
其他家的夫人是知道洛府里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洛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开口责骂,其他人怎么好意思指指点点,不过背地里还是议论纷纷,嘴上说的洛夫人善妒,但是谁心里不羡慕嫉妒呢?
洛舒然想到了来为自己看病开方子,说话假惺惺的那位大夫,嘴上说的是救命药,送来的却是毒药,当年洛夫人的喜得子,是真是假谁知道呢,有了银子,鬼推磨又有什么难的。
谁不想要自己的夫君只属于一个人。
带了偏激情感的爱就会让人原形毕露。
洛舒然的笑容带上了点嘲讽。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时隔半年,洛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在生出来的那一刻就死了,第一声没哭出来,哭的是洛夫人。
生的是个男孩子,刚来到这个世上就又离开。
死生匆匆,轮回有道。
洛千孜是洛夫人的第二个孩子,知道是个女孩的时候洛夫人还有些失望,不过丝毫不影响她和老爷把千孜当成掌上明珠。
而如今这颗明珠终于不再开口说些让人生厌的话了。
“夫人刚才开口就说姐姐的病与我有关……”
洛舒然微张着眼睛,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配着脸上的那道疤,让人看了都于心不忍的说重话。
“可是我实在是不知,更是不知道夫人如何得了这个结论的。”
“如月!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方才那般笃定,我才信了你的鬼话,如今能拿得出证据来吗?!”
洛老爷本来怒火都已经有些平复,结果被洛舒然轻轻巧巧的一句又给带了出来,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溢出来半杯水不止了。
“老爷,是妾身愚钝了。”
本以为这件事肯定是洛舒然做的,结果被反咬一口,洛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恨恨的看着洛舒然却不敢再责骂她一句。
洛夫人低着头掩面啜泣,方才洛老爷摔碎的那只杯子,一时间都没有人敢上来收拾,碎片散的一地,洛夫人的手一不小心就碰了上去。
“啊……”
把惊叫咽了回去,洛夫人的手上见了红。
“还不起来?!”
洛老爷也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刚才一时愤怒,现在看见洛夫人还受了伤,想着这件事情夫人并不知情,对她怒吼也是没有半分用处的,反倒有些冤枉她了,说话的气焰也低下去不少。
朝着洛夫人伸出了手,洛老爷示意她起来说话,别再跪着了。
洛夫人犹豫了片刻,才把手搭上去。
瞥了眼洛夫人的一出小戏码,洛舒然的心底都不由得佩服,她这样子在这洛府里都是屈才了,要是去演戏,岂不是分分钟大红大紫,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怎么都掉不下来,真是让人心疼。
“成天想着舒然的不是,你也该想想千孜的不对。”
洛老爷脸色还是不悦。
“老爷……千孜她这不是快要能和王爷并肩,心里高兴么!”
刚站起来,洛夫人嘴一撇说道,老爷沉默。
听见洛夫人嘴里反反复复的提了沈王爷,洛舒然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沈修又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宝贝,引得这么多人扒着脸,上赶着瞧他一眼,明明和自己接触的时候,沈修也没像他们传言中的那般厉害。
洛舒然的脑里闪现出沈修的面容,确实俊美逼人,却也寒冰似雪。她以前曾听说过,薄唇的男人也一定薄情,沈修岂止是薄情,她觉得有时候沈修都有些无情。
可是沈修说的话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撩人,让她心里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洛舒然摇摇头,努力想把沈修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
见了洛舒然这般动作,洛老爷还以为是她伤口疼痛复发,不舒服的紧,舒然这伤,必须得治,还得尽快治好。
“大夫,舒然脸上的毒……”
看着皱眉头沉思的大夫,洛老爷开口问道。
“小姐这伤,我会开上好的药材来,不过好的可能会慢一些。”
“伤口上的毒老夫还是略有见闻,知道如何开解毒的方子,老爷放心。”
听了大夫的承诺,洛老爷才如释重负的点点头,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提心吊胆。
“不过这脸上肯定是要留疤了。”
带着点儿惋惜,大夫刚才之所以出言相劝,也是为的这事,他仔细的看过了,毒素虽然昨晚被洛舒然草草的处理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半点用处,毒素的蔓延丝毫没有减缓,反而更加剧烈。
所以洛舒然第二日来了正厅,脸上的伤口深处基本上都开始发黑。
伤口处理不及时,就算是现在开始用药,以后也不可避免的会留下稍许疤痕。
“还好第二日早上小姐就来了,老夫开的药,敷上一个疗程,脸上的伤疤就算是留着,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就是用药的时候,药性剧烈,小姐要忍着些疼。”
弓着身子说话的大夫转向了洛舒然。
洛舒然惨白着嘴唇对他笑笑。
“要是再拖个几日,老夫恐怕这伤口现在多大,以后留下的疤痕就有多大了。”
恐怕洛千孜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洛舒然冷冷一笑。
虽然小白答应了自己带着去拿愈容丹,但大夫开的方子也可以先用着,别让老爷夫人起了疑心。
“舒然。”
洛老爷开口,眼里带着歉意和后悔,洛舒然有些奇怪,她不明白洛老爷的后悔是从何而来。
“爹爹无需如此。”
洛舒然平静的看着洛老爷,眼里清醒的可怕,抬了手让雨秋扶着点儿自己。
不过是出来了几个时辰,自己的头就有些发昏,看来那个补药的后劲儿对自己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姐姐的病还没个准话,爹爹若是想要讨了王爷的欢心,还是尽快把姐姐治好吧,等到王爷来探望的时候,见个病美人和见个疯人的差别爹爹肯定是明白的。”
用手捏着太阳穴,洛舒然开口,言语中带着疲惫。
“我觉得身子不适,想要先回去了。”
说着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小姐留步。”
大夫着急的抓着胡子,伸手想要拉住洛舒然,但是想到了洛舒然和自己尊卑有别,又缩回了手。
“我刚才看小姐的脉象,实在是太过虚弱,这几日小姐还是不要出来四处走动了,我再给小姐开个补气凝神的方子,拿了回去先吃个半月。”
话虽然是对洛舒然说的,大夫却对老爷拱了拱手,询问他的意见。
老爷绷直了背,点点头。
“这几日的膳食都不用来前厅了,你在房里好生休养吧。”
他开口说道。
“老爷……”
夫人的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泪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她今天本来想折煞折煞洛舒然的气焰,没想到这个贱人就这样得了上风,现在还能够在房里不出来,这样给她泼脏水的机会又少了不少。
“闭嘴!”
一听到洛夫人嘤嘤的哭声,洛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回房禁足四日,没了我的允许不能来看洛千孜,千孜的病我自会找人来看的,你就不要操心了,在这里把大夫的情绪搅得一团乱。”
“舒然的房里院里,也一律不许去。”
草草的交代了几句,洛老爷就相当于给了洛夫人一个不轻不重的惩罚。
出了洛千孜的屋子好远,洛舒然都还能听见夫人那扯着嗓子的哭声,此刻的哭声倒是不再做假,听起来满是真情实意。
方才见她跪在地上用帕子擦泪,洛舒然只觉得恶心。
“呵,真是闹剧。”
喉咙里带出的笑意越来越大,洛舒然低着头开始咳嗽,她用手捂住嘴。
低下头看了眼,手心是一滩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