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爷走到洛舒然的面前,刻意的压下了怒气,洛舒然此刻敛下眸子,看着地上死缠烂打的洛夫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真是叫人心疼。
伸手招呼了一下,洛老爷让雨秋也起来,扶着洛舒然在桌边坐下。
洛千孜房里的任何一件摆饰都比自己屋里的要好上千百倍,连桌子都大上了一圈,洛舒然在心里叹了口气,重又对着洛老爷铁了心。
洛老爷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也被洛舒然委婉的推开了,她转而接了雨秋的力道,慢慢的走到了桌边坐下,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夫人本来以为这出好戏的主角是她洛舒然,现在却成了自己,也不知道夫人的心里是否好受。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给舒然看一下伤口,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你赶紧开些对症下药的方子,舒然脸上的伤不是心病,这下你总能医治了吧!”
洛老爷挑着眉,不悦的看着台阶下呆愣楞的大夫,开口说道。
大夫听了此话,打了个激灵,被老爷三两句一讽,他赶紧走到洛舒然的面前。
“得罪了,小姐。”
低声说了句,他执着洛舒然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推了推,把脉时手指停顿了一会儿,洛舒然只看着大夫的脸色越来越糟糕,然后他松了手抬起头看着洛舒然脸上的伤口。
一只手碰上了洛舒然脸上翻滚的皮肉,洛舒然也只是疼的眨了下眼睛,并没有喊一声疼,着实让大夫吃惊。
跪在地上的洛夫人还没有得了老爷让她起身的消息,房里静的只剩下时有时无的抽泣声,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夫,生怕从他的口中跳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往日里洛舒然想要请大夫来,她都会暗中叫了自己给钱收买过的那位来,洛舒然得了什么病,怎么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是今天千孜病重,她一下子把全京城的名医都叫了来,眼下给洛舒然诊脉的就是个面生的,老爷只让他看洛舒然脸上的伤,他要是不知好歹的把洛舒然喝了自己补汤的事情给捅出来怎么办?!
洛夫人焦虑万分之时,大夫开口了。
“小姐这伤口是怎么弄的?”
大夫见了这血肉狰狞的场景都不忍心看下去,更何况洛舒然正值花季,似雪的面庞突然出了这伤,任什么人都是受不了的。
“大夫觉得像是我自己弄伤的吗?”
幽怨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洛舒然的眼底带着入骨的寒冷,不过此刻被大夫挡着,后面的人只能从洛舒然的语气里听出苦楚,却丝毫看不见她的冷厉。
被洛舒然这般看了一眼,大夫只觉得心里一寒,忙不迭的说道。
“老夫多嘴了,只是觉着这剧毒像是刻意沾上的,小姐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并不清楚这府里的纷争,大夫还以为洛舒然这伤是在外面遭受的。
“是昨晚上大小姐来了小姐的房里……”
雨秋在一旁轻轻的开口说道,递了个眼神给大夫,意有所指的看着床上的洛千孜。
小姐此时不宜说话,说多了就像埋怨和推卸责任,还是由下人代替比较好。
被雨秋的话噎了一下,大夫的手就有些颤抖了,眼神有些迟疑的看了眼洛夫人,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吓的脸色都白了,咽了口口水,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些。
“小姐不碰伤口时可有痛感?”
照他的推断来说,洛舒然现在应该是疼的说不出话来,怎么刚才还能这般镇定自若的交流。
“就这样硬生生的熬了一晚上,大夫说的疼痛我早就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感觉左半边已经麻了。”
佩服的看着洛舒然,大夫微微颔首。
“如何?”
洛老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怒自威。
“小姐这病……”
大夫有些忐忑的转过身,对上洛老爷的眼神,就慌乱的移开了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夫才疏学浅,不如让其他几位也来看看。”
“不用,你就直说你自己的见解。”
洛老爷皱起了眉头,大夫支支吾吾的是何意,
见了大夫这般犹豫的样子,洛夫人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不敢相瞒老爷,老爷来之前,夫人曾被大小姐的指甲划了一道口子,我来看就是中毒的迹象,方才检查了小姐的伤口,恕老夫多言,小姐伤口上带着的毒和夫人手臂上的毒是别无一二的……”
大夫低低的几句话在洛夫人的耳边如同惊雷一般炸开,她垂下头,捂着胳膊向后退了退,听着大夫的分析,她都感觉那伤口上传来了酥酥麻麻的痛感。
话还没说完,大夫就赶紧跪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可能戳破了洛千孜的一个诡计,而方才受了洛夫人恶狠狠的目光,就知道洛夫人是不想让自己说出来的。
可是洛舒然眼角带泪我见犹怜,他实在不忍心洛老爷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也不忍心洛舒然凭白蒙冤。
“我还在想着大小姐的指甲上为何会有这东西,现在看来竟然是用在小姐的身上。”
“洛千孜?!”
听了这话,洛老爷震怒,冷哼一声,直接叫了洛千孜的全名,让洛夫人的身体一震,眼泪都吓得收了回去。
她颤抖着身体抬头看着洛老爷,没想到视线对上,就是老爷喷火的眼睛。
“如月啊如月!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真是好点子!我怎么都没想到呢,指甲上带了毒去划妹妹的脸,好大的胆子!”
又喊了洛夫人的名,洛老爷怒不可遏,随手拿起个桌上的杯盏就往地上摔过去,玻璃制品一砸到地上就清脆的碎成了几瓣。
“啊!”
玻璃渣子溅到面前,洛夫人吓的身上早已没了温度。
洛千孜做的这些事情全都没与她说过,此刻老爷的这气她受得也是一肚子委屈,心里甚至暗暗的有些怨恨洛千孜做事不谨慎。千孜没醒,老爷的怒火就全都撒到了她的头上。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可是洛夫人知道此刻老爷的怒火是万万不可愈演愈烈下去了。
“你是怎么教她的?!知书达理,识脸色,懂进退,然后呢!今天就给我打脸!”
“老爷千孜她还小,不懂事。”
被洛老爷狠狠的教训了一番,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洛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呜咽着说道。
“不懂事?!”
洛老爷被她的话气笑了。
“不懂事就能做出这种事情吗?!我看和王爷的亲事是要败在你们一对母女手里了!”
刚才被洛夫人拿来当挡箭牌的事情现在成了洛老爷的怒点,他痛心疾首的说道。
“老爷……!”
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洛夫人哭喊着在地上苦苦乞求,擦着泪看着洛舒然一张模糊的脸,心里早就咒骂了她不下一万次。
扫把星,如果没有她的话,现在千孜和自己哪里会受这个苦!
“老爷!大夫说能治的!千孜肯定能治好,你之前不是千般万般都请不来沈王爷,这回借着千孜病重的事情肯定能把王爷请过来的。”
抽了下鼻子,洛夫人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腆着脸笑道。
洛老爷愣了一下。
眼下能和王爷打好关系才是最大的事情,之前王爷来了洛府一趟似乎失望透顶,他不管怎么再去请都是吃了闭门羹,这几日王府直接派了人来说以后都不要去请王爷了,王爷是不会来的。
他心里猜疑着是不是上回千孜出丑的事情让王爷心寒,提亲的事情就此不了了之?才会在晚膳的时候对洛千孜说了两句。
若是夫人所言不差,能够再让王爷来一回府上,说不定他的印象就会有所改观。
“夫人……”
站在门口的大夫听了洛夫人这话连忙想要摆手说自己真的治不了,怎么夫人总是强求,但是想着自己刚才捅破了夫人的心机,他的心里有些后怕,只好怏怏的放下了手。
洛舒然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都到了这种关头,洛夫人还不忘算计,真是为自己的女儿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爷果然犹豫了,只要犹豫就会有转机。
今天她给洛夫人的回报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再穷追不舍,都不会进一步的,只是徒招惹了夫人对自己更多的怨恨。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
“爹爹别怪姐姐,姐姐是怒气攻心,才对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收回了视线,洛舒然淡淡的开口,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洛夫人就忙不迭的接了。
“老爷,舒然说的对,千孜这般还不是因为你晚膳的时候训斥了她几句不好听的,心里过不去,肯定就来做傻事儿了。”
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洛夫人哭诉。
“舒然你的伤……”
在洛舒然的嘴里,洛千孜这般恶毒的行为就被一笔带过,似乎不是很在意。洛老爷觉得心里的愧疚更深,可是夫人口中说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
说不定,王爷就会为了千孜的病再来府上一趟呢?
抿着唇,洛舒然扯了扯嘴角。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只要拿更好的来换,就一定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