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铺老板忙招呼小伙计过来把种小巧要的首饰拿出来。
周正南就柜台上瞧了几眼那只镯子和两只簪子,咋咋嘴:“胡老板,这是你的不对哈,你瞧瞧这做工,啧啧,不行不行,圈里面的字都糊了,啧啧,不行不行,早看见你这玩意儿,我就不下那注单子,找街对面的大铺子,不行,不好。”周正南啧着舌,一脸嫌弃的模样。
银铺老板的笑僵在脸上,腰哈的更低,声音软的出水:“周公子,做您的活儿能与做这些小活比么?自然是一等的工匠专门来做。”
“哦,这么说,你这家店还看人下菜碟?”周正南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似笑非笑。
银铺老板脸上的汗落下来,张口结舌,愣着眼,想话头儿应付。
种小巧得了意,插言道:“就是,这就是家黑店,我真是瞎了眼,会来他家买东西。这银子指不定参了多少杂质在里面,却也卖的与人家一般贵。”
“枣儿,定金不要了,给胡老板喝茶,我们去对面那家再下定去。”周正南大声吆喝门外的小厮。
银铺老板过来作辑,陪笑:“周公子,别急,别急,你等着,我有好货,我有好货,我让伙计拿来您瞧瞧?”
“有好货?那就拿来瞧瞧?瞧瞧就瞧瞧。”周正南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了,摇扇子。
银铺老板给小伙计使个眼色儿,小伙计转身去后面,一会工夫捧出一个精美的匣子,双手捧着,来到周正南面前,轻轻打开。
周正南探头瞅了两眼,点点头:“原来这样,本公子明白了,我这样的混人只能看这等货色,要是我爹来,或是县太爷来,是不是还有好的?”
银铺老板拿袖子擦着汗,手都哆嗦了。
种小巧忍不住笑出声儿,这周正南得亏托生在富贵人家,还这样贫嘴贱舌,这要是托生在小门小户,指定是个泼皮无赖,惯会揭人家短,看人家笑话,诈银子。
“枣儿,定金不要了,给胡老板喝茶,我们走。”周正南又朝门外吆喝,声音蛮大,屁股却长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银铺老板总算看出点门道来,人家都念了两遍了,再听不懂,可是装傻了。于是,咬咬牙,脸上堆着生意人的假笑,点头哈腰:“周公子,这是哪里话,咱们还用什么定金不定金的。”
说着,转头吩咐伙计:“去,把周公子刚才给的银票拿出来,还给周公子。”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周正南摆着扇子,一脸真诚:“不行不行,我家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不能坏了规矩,这定金我不要了,不要了。”
周正南说话的空儿,小伙计已经把银票将了出来,递给了老板,银铺老板双手托着送到周正南跟前:“周公子,您上上眼,这就是您才刚那张票儿,还给您,若是府上再需要打造金银,还望想着小的点,就是您疼我了。”
周正南还未开口,一直站一边的种小巧忍不住开了口:“我说老板,他的定金你能退,我的为什么不能退?”
银铺老板的脸色黑了黑,偷眼瞧瞧周正南,周正南正摇着扇子盯着他,等他答话儿呢。
只得清清嗓子:“大姑娘你这可是跟周公子占的光,他是大客人,经常光顾,也罢,退就退罢,可别对外说去,那我这生意可不用再做了。”说着,从袖里摸出块碎银子递给种小巧。
种小巧欢天喜地的接了,认识个有钱人还真有好处,比如这时候,也能跟着沾点光儿。
“谢谢周公子。”种小巧头一回没对周正南甩脸子,欢喜的下了礼,捧着银子走出铺子。
周正南跟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个钱袋子来,一并递过去,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儿:“你并不那爱钱不讲理的人,想是等钱用了罢?先拿我的用,回头有了,再还我。”
种小巧的脸拉下来,瞅他一眼,声音烈烈:“多谢周公子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巧想花钱,自会自己去争,不用麻烦周公子了。”
这话说的周正南笑的更盛起来,斜眼瞥着她,笑:“你这话用的地方不对,君子他也有手头紧,跟别人借钱的时候不是?我又不是给你的,只是借你的。”
种小巧刚跟对面的帐房先生学了这一句,正用上,却被他嘲笑了一通,瞬间红了脸,不想再理他,快步走去。
周正南的眼神随着她的脚步,一直瞅到她不见了影,方怅然的叹口气,起身要走。
“周公子,你的银票。”老板在他身后喊。
周正南扭过头,笑:“瞧你才刚的作为,是条汉子,也罢,本公子就喜欢善良的人儿,银子你收好,东西就在你家做,不过,要是做成那劣等货,我可不依。”
“好咧,周公子,您一百个放心,我哪能哄您呢。”银铺老板一脸放松下来的笑容,将手里的银票紧紧攥起来。
周正南信步出了银铺子,正遇着枣儿一头汗的跑过来,不由皱皱眉:“你干什么去了?再叫不着人儿,少爷我想喝口凉茶,走,去茶铺子边喝边听书去。”
“少爷,出大事儿了,你还有心肠听书,快想法子。”枣儿跺脚道。
“小小年纪,慌什么慌,有什么大事?说来听听?”周正南抬头瞧瞧日头,往墙边的阴影里闪了闪。
“夫人要用那两口瓷缸养鱼,正叫人去仓库往外搬哪。”枣儿道。
“什么?!好好的,养什么鱼呀,真是的,快走快走,晚了出大事。”周正南也不顾热了,抬脚往自家城郊的仓库去,走的比枣儿要快三倍,不,快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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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南赶去仓库的时候,正遇着家里的两个仆人在开门。
周正南摸摸脸上的汗,上前去作礼,喘着粗气道:“二位叔叔,这是要干什么呀?”
两位仆人见是少爷,脸上都落下笑:“少爷,家里才来两位省城的客人,送了夫人两尾活蹦乱跳的锦鲤,煞是好看,夫人要我们来搬两口瓷缸回家养起来。”
周正南再摸把汗:“我娘真是外行,仓库里的瓷缸哪能养鱼呢,放了这些年,落了灰不说,有毒!”
“有毒?”两位仆人愣了愣。
“可不是有毒?”周正南一本正经,煞在其事:“二位叔叔,你想啊,这几口瓷缸在这里放了有几年了罢?”
两位仆人点头:“可不是有年头了,当初搬家的时候,夫人不舍得丢,硬是从京城搬了过来。”
“这就对了!”周正南一拍大腿:“你想啊,这些年,为了毒蟑螂,放了多少回毒药进来?为了毒老鼠,又放了多少回毒药进来?这瓷缸一直在里头,能没毒吗?”
两位仆人笑起来,点头称是,却又问道:“依少爷的意思,要怎么样?”
“老中街头上有家专门卖养鱼养荷花盆子瓷缸什么的,烦劳二位叔叔过去买个现成的,那才是正经东西,这锦鲤可是客人送的,万一养死了,不好说是不是?”周正南从腰间取下钱袋子,伸手掏出锭整银来,递给两位仆人。
两位仆人接过去,笑:“少爷,一个瓷缸要一锭银子?”
“剩下的给二位叔叔喝酒。”周正南豪气的挥挥胳膊。
两位仆人忙作辑谢过,却又问道:“我们回去怎么对夫人说?”
“该怎么说怎么说呀,我又没说谎,仓库里的缸真不能用。”周正南正经着脸色儿。
两位仆人笑着离开。
周正南一屁股坐到仓库前的台阶上,吐口气。
枣儿凑上来,竖起大拇指:“少爷,演的真像,您要是去演戏,指定比万春阁那帮姑娘演的好。”
周正南拼命摇着扇子,翻白眼:“那是自然,你要是屁股后面被鞭子赶着,你演的比我好。”
“少爷,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夫人就算这回子不用,早晚要用,一旦事发,你还是要挨揍,你得想法子彻底解决。‘枣儿笑道。
”不是要你出去找买主么?再说了,咱家的铺子不用?不是叫你找人送去么?“周正南问。
枣儿变成苦瓜脸:“买主我找了,咱家铺子也送了,可那小*婊*砸见生意好,麻油是越做越多,前天还是十斤,这两天都是二三十斤,比往咱家铺子送的都多,这麻油又不是酒,谁家用得完这许多!”
周正南咽了咽口水,眨眨眼,他这是作茧自缚,不想去奉承万春阁的姑娘,结果给自己找个大麻烦。
“少爷,要不算了?明儿早上我不去拿油了,咱回去先跟夫人认个错儿,有夫人保着,老爷指不定不敢打你了呢?”枣儿低声道。
“馊主意,你这是把你家少爷往火坑里推,上次不就以为这样没事,结果我娘都被送回娘家住了两个月?少爷我皮都脱了好几层,不妥不妥,不能指望我娘。”周正南愁眉苦脸。
枣儿也学周正南翻白眼:“那可怎么办?那两口瓷缸眼见着就满了,再去买两口缸回来?”
“蠢!倒了倒了,全倒了。”周正南下定决心,挥手。
“少爷,那可是你半个月的零花钱,就这么倒了不心疼?”枣儿吸着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