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跨火盆儿?路明珠瞪大眼看着那雄雄燃烧的火焰,突然问:“五弟,这里面烧的是啥啊?”
路明珠故作一脸懵懂地看着五郎,心里却在暗笑,这肯定又是老太太的主意,不过是想着法子蹉磨自己和陈庭轩,但自己偏偏不让她如意!
眼珠儿一转路明珠就有了个主意,不就是跨火盆儿吗,好,本姑娘跨就跨了,但至于如不如你们的意,嘿嘿,那且走着瞧!但她面上却半点儿不显得等着五郎回答。
五郎却一头黑线,心内却也暗自嘀咕,按路明珠的脾气,不是应该坚决不同意,然后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吗,怎么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呢!
据五郎所知,陈老太太就是打着惹怒路明珠的主意。跨火盆名义上是驱邪,可根本是给路明珠个下马威,让她感到屈辱。
按想像的路明珠肯定会和老太太据理力争,那时,老太太再装着气倒,给陈庭轩和路明珠安个不孝的帽子。
可是,一切规划得好好的,谁知路明珠根本没有动气啊。
“就是木炭。”无奈陈五郎据实回答,但看向路明珠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复杂,他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好象什么事儿都不在乎,名声、脸面、亲人……但怪的是,任何事都能让她化险为夷。比如昨天被官府抓走了,老太太以为她肯定要坐牢了,谁知今天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可真是本事啊。
说实话五郎不想得罪路明珠,但想想老太太,他只能硬着头皮催:“四哥四嫂,快点儿吧,老太爷、老太太都在等着呢。”
老太爷也知道此事?路明珠皱了一下眉,却突然反身往外跑去。
陈五郎张大嘴,不是吧,老太太只是想煞一煞她的威风,这人咋跑了?这跟老太太预计的完全不一样啊。
陈庭轩却急了,整个陈家,若说谁最了解路明珠,那就非陈庭轩莫属。路明珠看着一派柔和,骨子里却是强硬的,尤其在别人挑衅时,绝对不假以辞色,可如今,竟然连一点儿怒气都不吝了,那是说明她对这个家失望了吗?
想至此处,陈庭轩的心就猛地一揪:“娘子!”想也不想陈庭轩拔脚就追,他心里又急又慌,路明珠这是要离开自己离开陈家?陈庭轩在几天前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上路明珠了,但现在的这一刻却让他明白,自己对路明珠,何止是喜欢,根本是比喜欢更强烈一百倍的感情!他是那么的怕失去她!比自己知道和丁丞相家的七小姐,再无缘份时还要急上许多。
因焦急,陈庭轩步步紧跟,却看到路明珠拐向一条小径后站住脚,调皮地笑着对他招招手:“相公,你别喊啊!我是有事儿要做呢,你这样把人惊动怎么办?”
路明珠说着走过来,柔软的小手拉住了他,陈庭轩的心里腾地一片空白。路明珠却用另一只手往前一指:
“你来了倒也好,快去,摘几个老玉米。”路明珠一脸笑意地指着前面的一小片玉米地。
“啊,你跑这么快,是为了摘这个?”陈庭轩一颗心放入肚内,但却对路明珠的行为却有些手足无措。路明珠是想让自己去偷别人家的粮食吗?这他可做不出来!
陈庭轩忙劝:“娘子,这是别人家的,如果你想吃,一会儿我上街给你买几个。”现在天就是刚刚亮,卖东西的还没有出来,不然陈庭轩现在就去。
路明珠却笑着白了他一眼:“相公,这片玉米,是那个王嫂子种的,相公,你只是为了问我的下落,就给了她十两银子,这个数目,据我所知就算普通庄户人家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有这一半儿。
她倒好,本来算是同谋,现在我大度不跟她计较,那吃她几个老玉米怎么了。”上次路明珠被拐卖,陈庭轩能及时赶到,路明珠庆幸之余问过他,是怎么想到张麻子的,陈庭轩便将怎么用银子收买王氏的话说了一遍,当时路明珠没有吭声,内心却觉得那王氏实在太贪了!
因此摘她家的玉米路明珠毫无压力。
但陈庭轩却不管怎样都不肯动手。无奈路明珠自己走上前。一共百十来珠,路明珠唰唰地掰了整十个。
又看了看路旁的酸枣树:“相公,你去给我折几根树枝吧。”枣木在众多树木里,材质比较坚硬,也有韧性,前世路明珠的爷爷,用枣木做过擀面杖,用起来十分顺手,路明珠便也让陈庭轩给她折了几支。但她选的是比较细的。
陈庭轩虽然不知有何用处,但问也没问就折了几根儿下来。比起偷玉米,陈庭轩做这个半点儿不推拒。
路明珠也没有说这些树枝的用处,只将裙子兜着玉米往回走。
进门后路明珠嘻嘻一笑,抿唇站到火盆旁。
五郎惊愕地看着路明珠,这,是又回来了?五郎心里耻笑一声,呵,女人就是女人,无论看起来多么的不可一世,还不是要乖乖回来?
都说相由心生,陈五郎轻蔑地看着几人,不耐烦道:“快点儿吧,不然火就不旺了!”
“急什么?我们过去不就行了。”路明珠更不跟五郎客气:
“来,相公,你先过,”路明珠催促陈庭轩,陈庭轩本来的想法是,如果路明珠坚决不肯迈火盆儿,他也选择和她共进退。
但谁知路明珠竟似毫不介意,这,不象她的性格啊。虽然满腹疑惑,陈庭轩还是被路明珠推着从那火盆儿上迈了过去。
“第二个我来。不过五弟,王姐姐就算了吧,她只是我请来的客人啊。”路明珠斜眼看着陈五郎。
五郎本身就是个人精,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迈火盆儿去晦气,只是老太太针对陈庭轩和路明珠的,不过为了显得真实点儿,老太太才故意将王英姑也加上的。
“好吧,那我就给王姑娘个面子。”五郎倒也不强求。老太太只是看不惯陈庭轩和路明珠而已。
很快路明珠也迈了过去,五郎见完成任务心也落了地,谁知扭头就见路明珠将几个老玉米剥了皮儿,用干树枝儿插起来,然后给陈庭轩和王英姑还有她自己,每个分了两个。
“这个玉米,烤起来最好吃了。”路明珠咯咯笑着将手中玉米放到火盆儿上,并示意陈庭轩和王英姑也一起来。
路明珠还边烤边说,前几天她就发现那片玉米地了,早想偷几个来吃,今日正好如了愿。又夸五郎:“五弟你可真是个妙人,你搬来的这火盆烤玉米刚刚好儿,五弟的行为,就好比正磕睡你给我送来了枕头;”
路明珠边说边转动着玉米,嘴里还不住声地夸五郎。后者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是嫩玉米,很快就烤熟了,在浓郁的香味儿中,路明珠将烤好的六个玉米收到了手中,站起身对五郎道:“五弟记得把火盆儿收拾好啊,看引起火灾。”
说完路明珠大摇大摆往里走,但五郎看得清清楚楚,走出没几步路明珠就开始吃了,并分给陈庭轩和王英姑一人一个。
这、这不是欺侮人吗?合着这火盆儿就是给她做这营生的?五郎觉得自己就差吐血了!
而路明珠却好似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想法,路上正好碰到陈瑾瑶和陈瑾璎,
路明珠十分大方地拿出两个递给她们:“吃吧,一人一个。”
而此时她才看向了五郎,好象才想起还遗漏了一个:“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原来是把五弟忘了,相公,正好剩下一个,送给五弟吃吧。”
我,能说不想吃吗?五郎真的想有骨气地拒绝,只是他的手更诚实,像抢一般将剩下的玉米抓到了手中。
而他的行为,让一向胆怯的陈瑾璎都有些忍俊不禁。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几个人每人吃了一个烤熟的老玉米,最后剩下四个生的,陈瑾璎拿到了厨房。其他几人则往老太太屋中走去。
“祖父,祖母,我们回来了。”陈庭轩打头进去,老太爷看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老太太则阴沉着脸瞪了陈庭轩和路明珠几眼,却是问五郎:“小五,你四哥四嫂有没有从火上迈过去?”
“迈、迈了。”五郎也不知道说啥好,陈庭轩和路明珠的确按老太太要求做了,可是理应受到的屈辱在哪里?想到那个老玉米,五郎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老太太当然没有怀疑五郎,不过,看到路明珠一付好心情的模样站在那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想的是,路明珠绝对会反抗的。但没想到她竟然认了!
这个女人也太狡猾了!好像从路明珠嫁进陈家,这个小女人就没有吃过亏!
老太太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看看你,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从你进了陈家门,可有一天安生的?”老太太指着路明珠喝斥道。
路明珠眨了眨眼:“老太太这样的话,真让我不明白,我到底干啥了?”
“卖假药,是不是把人医坏了,我就说你一个黄毛丫头能会什么?”
“真可惜,老太太,那药是别人偷去,不会用才将人治出问题的,是孙媳我,凭我的一双妙手,又将人起死回生了。”路明珠看着老太太一张黑脸,心里忍俊不禁,老太太反正就是想让陈庭轩和自己不痛快,那让她不高兴还不容易,路明珠坏心眼儿地把县令如何礼贤下士,怎样对自己千恩万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老太爷没有吭声,老太太那张老脸却一忽儿黑,一忽儿青,难看极了。
“这么说,县令家的大儿子,竟被你治好了?”大太太在一旁无意识地问道。
“嗯,治好了。”所以县令大人才对我礼遇有加啊。路明珠歪着头一付天真的笑了。
大太太却轻轻垂下了眼睑:“那诊费也必定不少吧?”
路明珠心里警玲大作,大太太这话什么意思?眼珠一转作出一脸欢喜样:“可不是,整整二十两呢。”
“祖父祖母,昨晚因为大公子病情凶险,我们三人几乎彻夜未眠,好在最后上天眷顾,大公子安然无事。现在我们三个去歇歇吧。”
路明珠现在就想找张床,往上一栽大睡一觉。谁知道一旁的孙姨娘却突然走了过来。
“四少爷,诊病的钱呢?家里是老太太当家。这钱理应交给老太太管着,四少爷快将钱拿出来,我给老太太送去。”
路明珠抬眼看过各人,大太太在喝茶,老太太在拨拉佛珠,其他人则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和陈庭轩,只有陈瑾瑶,倒像是有些难堪地看着门外。
“哦,这钱啊,可是我们有别的用处啊,买了地,要雇人工,眼看着入秋了,大家总要添一套新衣,因想着这些我才没有交给老太太,既然姨娘提起了,我这就交给老太太,到时再向老太太要。”
路明珠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来。毫不犹豫放在孙姨娘手里,然后打个哈欠:“困死我了,实在顶不住了。”
老太太拿到钱也就不跟路明珠计较了,挥挥手打发三人离开。当着人面儿老太太将银子放到一个小匣子里。转头看陈老太爷一眼:
“老爷子,有了这钱,我们也吃几顿好的,然后,给孩子们每人做一身儿新衣裳!”老太爷对这个不敢兴趣,他分明看出陈庭轩有事儿要跟自己说。
“我出去走走。”陈老太爷背着手走了出去。老太太有了钱儿什么也不挑了,拉了大太太开始算计:“老大家的,你给算算,给老爷子、你、我,五郎,瑶儿,璎儿各人做一套衣服的话,需要几匹布?这夏天也差不多过完了,咱们正好一人做一身秋装吧!”
大太太也笑容满面,两人凑一块儿商量了起来。此情此景,一旁站立的陈瑾瑶看在眼里,却咬了咬下唇,突然走上前来,低声道:
“祖母,母亲,还是给四哥四嫂也做一身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