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自己管制的商铺前,她还有些好奇和欢欣,但在见到之后,更多的却是疑惑与困顿。
陆洪琛拨给她的不是别的,正是对方精挑细选出的濒临破产的商铺,一个个掌柜的,不是吃的圆饱苛待店帮工,就是饿地精瘦和收成不好的耕户一般——生意也是一塌糊涂,实在不可直视。
陆修文寻览一遍后只有对陆洪琛的不理解,白晓虽不知道陆洪琛想要的是什么,可她想来想去却也知道让这三间铺子坠落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抱歉,我以为你有了出来的机会就会高兴,这对你就是件好事了。”陆修文饱含歉意,“结果把你拖到更麻烦的境地了。”
白晓认为这不是陆修文的原因,可也说哪怕试着几件濒临破产的铺子,也是她白晓的一份筹码,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于是她只有尽力挽救。
陆洪琛给白晓的三间铺子,一间服饰铺子一间珠宝铺子,一间布料铺子。
单个铺子搁置在当下的场合下,都不会是一间认真经营也成就不善的铺子。
尤其是珠宝铺子,前些年还曾赚的盆满钵满,近些年来的主顾却越来越少,终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黄掌柜的说不上话,白晓一句话“改。”
改?
如何改?
其实这间珠宝铺子也并非是十足十的不足以让人产生期待,而是因为这日新月异的世界和几十年来一成不变的模式。
老旧的样式,缓慢的效率,不讨喜的材料……
不为新秀所动摇才是奇怪!
当务之急必然是要在珠宝的制作图纸上下定决心进行改变,要将原本的一些图纸化去,并引出新的制作图纸。
白晓虽说是个女人,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店铺的主人,黄掌柜就是再不高兴再不愿意再不信任,也只好任由白晓对这家铺子的改制进行地轰轰烈烈,然后就在白晓接触不到的另一面,伴随而来的又是陆府的一次更迭……
方连音整日缠着陆洪琛交缠的目的终于败露,于是自打陆洪琛在某一日晨时醒来发现脚背垫的老高的方连音后就大怒不已,一怒之下拂衣而去。
府里众人初时只当陆洪琛也不过是一日脾气,久而久之便发现对方似乎是动了震怒。
人心倒向向来是不稳地很,更何况是方连音本身的性子,更是催生了陆府中人树倒猢狲散一般的拉踩心理。
没了陆洪琛保护的方连音,霎时成了陆府人人唾弃的对象,也因此,竹园夜灯熄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方连音也不是没闹过,陆洪琛此时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不再理会这个娇俏妖艳的女子。
而这一切,痴心于商铺改革的白晓自然是没有丝毫察觉。可方连音必然不会遂愿让白晓游离事外,她一把将白晓也摁进了脏水里。
“白晓狐媚老爷才拿到的那三间铺子的掌管权。”
白晓对府里流传的负面言论很是不满。
她不喜欢被别人擅自拉踩。
可她一来找不到由头惩治方连音,二来也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于是也就一退再退。
可毕竟还是在这言论进一步发酵的时候让她白晓抓到了方连音的痛处。
这一日,白晓点完了账单,才觉得似是比上一月好了些,销量虽不曾明显上升,可口碑却是有了提升的。
她沉溺于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呈现出最好的效果——这令得她不禁烦闷。
可是烦闷毕竟不是个好的状态,白晓心里乱乱的,她信步走出琼园。
初夏的光景,废弃小园内,那一架紫藤沉沉地开着,那些絮状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抖落无数清香。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晓就已经站在了小院的门口,她禁不住往里面看过去,废弃的小园内沉沉地回旋着一一阵风吹过,将她的裙子卷起,向后飞扬,像是张开翅膀将要飞翔的飞鸟。蝴蝶撞上她的裙摆,又跌跌撞往前飞去,不久就栖在一瓣半开的花朵上,一息一息地抖着翅膀。
真是宁静美好。
白晓看得有些入神,以至于当那喘息声窜入耳中的时候,她一时竟都没能反应过来。
待她有些回神,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将硬跟的皮面儿鞋脱下来,赤脚踩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将自己隐在东边那道矮墙后。
喘息声愈大,痒心的“猫叫”传到白晓耳朵里放大,白晓面上一红,经不住捂住了嘴。
那放纵的声音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结束这一切的是一道女子的娇嗔。
“你说说你,我这一日日的都见不着你,最近忙了什么了?”
沉稳的男声响起,“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姨太两个闺女仍旧在我手上,近些时候给她们加了些课程。”
“当初……也不见你这么用心!”女人啧了一声,引得男人连声安慰。
又过了会儿子,才又听得女人道:
“一会儿出去,我走西边儿,你走东边儿,可别叫人瞧见了。”
“自然是。”男人这么道。
女人笑,“我可走了?”
“信收好了罢?”
男人问她。
“自然是收好了的。”女人发出一声娇笑,像是廊檐下挂着的在风中轻轻摇曳的银铃。
“回信,还搁在老地方,我来取。”
“行。”
听到这儿,白晓终是听明白这一幕光天化日下上演的不耻话剧的女主人公是谁了。
衣物摩擦杂草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来是有人出来了,白晓安静等了会儿,就听见淅淅索索的声音停在园门口,那人对着门口的大理石台阶狠狠地跺了跺脚,接着就响起硬底鞋底撞在鹅卵石小路上的悦耳声音,那人似是一瘸一拐的,鞋底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他先是急急地跑过去,一会儿又平息下来,然就是这么点线索,白晓也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头一个人走了有一会儿了,白晓屏住气息,这才等来了第二个人,不比第一个人的轻盈和小心翼翼,那人并未停留多久,就往相反的地方去了。
白晓又在原地等了有一会儿,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远远地瞧着往东边儿走的那道身形,虽然模糊,却也还是能辨认出是个男人的模样,再加上那人暗沉沉的声音,白晓想起来应当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一样。
仔细想来……这模样声音,看着听着竟像是秦妞儿从前那个教书先生!
对!白晓以前,是有见过他领着秦妞儿的!
待白晓嘭嘭跳动的胸口渐渐平息下来以后,她这才有空去思索。
偷情。
这事儿搁在方连音身上,白晓还有些不敢相信,凭她对陆洪琛的执念,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转移目标的?
可似乎又没什么不可相信的,事实既然摆在这里,她也不曾与对方什么深入的交流接触,那张痴情的表皮下隐藏着什么,她白晓根本不知道!
捋顺了思路,白晓也就不再思索。她赤着脚走到鹅卵石的小路上,路上虽没什么刺人的物件儿,可那石缝儿里长出来的小草实在是挠地她心痒。
于是她又将鞋子穿上。
像是与这座院子的初见一样,白晓捏着裙角往顺着草隙往里走,泛着深沉绿意的草叶子撩刮过她的衣角,她一步一步往墙角边的紫藤廊那儿去了。
紫藤廊的架子还是白晓初始见的那么摇摇欲坠,上头不曾挂着紫藤的地方不是粘着污渍就是染着灰尘,白晓往里面走,兀地瞧见那木制长凳上空出一个干净的地方——旁处都蒙着一层灰,只有这一处,却是干净的,露出微黄发黑的木头。
明明是在紫藤廊下,空气中却蔓延着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白晓微微皱眉。
看来方连音和那男人,就是在这块木制长凳上……
只是她又该如何将这个把柄牢牢握在手中呢?
——信收好了吧。
——自然是收好的。
——下一回来,信还搁在老地方,我到时来取。
——行。
这是方连音和那家庭教师的对话。
信吗?老地方?
她心中一动,想起方连音和那男人说的信,有了主意。
光天化日又是在陆府中,哪怕是在这僻静的废弃园子,方连音再大胆也不会傻到和男人日日来相见。
要想联系,最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自然就是通过信件来往了!
而这院子里,只能藏信不被发现的地方只要……
白晓环顾四下,在这一片荒芜的地方,为了使得信件不被损坏,那么藏信之处,只有一个地方!
她抬手抚上墙面,目光黏在上面。
因为年久失修,墙面上多是凹凸不平的槽面,填补的砖也有松动的迹象,她一块一块地摸过去。
直到走到紫藤廊的尽头,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地方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头。
有了。
白晓忍不住一笑。
连日来为珠宝铺子所困的心神终于是得到了痛快的释放,这让白晓感到身心舒畅。
她隐约意识到这件事能够给她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她记下了砖块的位置,回去便嘱咐了梁婆子,“梁妈妈,麻烦您帮我瞧着个地方,一个压信的地方。”
白晓做了这些手,当下只觉得方连音在自己面前似乎就是条脱了水的鱼,也并不十分有威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