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蹊跷,这案子本不是什么难事,可一夜过去,顾成勋和陆修文两个在上海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在一夜的重重追查下居然找不到那嫌疑人半点踪迹。走访附近的老百姓居然也没有人肯透露半分——看来行凶者应该是在这附近一直为非作歹的混混了。
顾成勋的脸黑了下来,“行凶者可能已经闻风逃离上海了。”
“其实咱们现在抓不抓地到真凶是一回事,主要是替白晓洗清嫌疑。”陆修文道,“也许这件事都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可能只是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误会罢了。”
乔水之在旁边插嘴道:“那天白晓去找苏楠了,约莫就是那天出的事,可现在警方也不公布案件侦查进度,倒叫咱们挑不出什么毛病。”他手里捏着最新的报纸,首页最大幅度地登着女商白晓牵扯杀人案的疑点,只是他脸上仍有愁态。
“我今天早上把白晓案发时前往周公馆的证据呈交给了警察厅,周少群还为此亲自跑了一趟做证人,只是那边依旧不肯放人,说什么证据不足。”苏楠皱着眉,自然是大有不乐意的姿态,“也不知那边人办的什么事。”
顾成勋就要说什么,可几次都忍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于是干脆不多言。
陆修文沉吟片刻,“两手准备,一手,尽力搜查证据。”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成勋,后者则是大有意味地微微颔首,于是陆修文接着道:“另一手,争取公审,公开公正!”
“公审……”顾成勋咀嚼着这两个字,念了一句。所谓公审,为何能够让那王明清公审,按照现在这个局势,就是这边质疑地厉害,他还是不放人,看来是咬定了白晓……这可不妙,若是要公审则必须要让王明清折服。
让一介警察厅厅长折服。
真够头疼的。
福安跑上来端着引季的水果搁到这众人围坐的案桌上,鲜果上的汁水滴到桌上又沾在摊开来的资料上,她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收拾到一般的时候被苏楠翻着白眼赶出去了。
“我看我们还是得先逼一逼,人得先放出来,我叫我家老爷子也帮忙,几家一齐施压,就是姓王的不放人,也不能叫他亏待了晓晓!”苏楠的尖锐的话刺进福安的耳膜中,她捏着裙角垂着头站在门口,目光阴郁地朝里头瞧了一眼。
她这么定定地用那双杀人千百遍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随后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内的顾成勋则突然接到了梁沐秋的电话。
梁沐秋像是得了什么着急的消息,说话吞吞吐吐不大清楚,顾成勋听了好几遍才确认对方说的是什么,“你是说,上海的暴动,惊动了南京方面,那边派了特派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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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又在外厮混一日,自进了院门就大声嚷嚷着,他那张脸上原本就跨过整张脸的刀疤活起来,高大的身形走路带风也不理睬站在门口的巧儿,径直擦过去,喜笑颜开地去寻他母亲,“母亲,我今日打探过了,白晓确实是被抓起来了,报纸上所言不假,陆府已经乱成一团了,我想陆修文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遭。”
容香从麻将牌里把头抬起来,她这两日输了许多,平时独自在家没有牌友也总是要仔细研究这东西,“当真?”说了这一句,她又咧嘴笑了,“这贱蹄子总归有一日如今天这般,老天诚不负我!”
母子二人自然对天感叹一番,巧儿搓着衣服,偶尔往这边看一眼。
两人说着说着,又提起别的事来。
容香问道:“你在外这么久,可找到人帮我们东山再起?”
陆良又提起此事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些势利眼,如今跑了三个月,竟是没一个敢帮忙的!”
容香又道:“上回听你说,不是有几个小混混跟着你,他们可有能成大器的?”
“那几个小子,不过是小混混而已,不登台面,说起来其中一个,前不久犯了事,闹出人命,昨儿刚过来和我说了一声,要出去避祸,现在这个估计已经下了江南。”陆良又咬着牙,大有暗恨的意思,他低声念了一句,“找他拿钱说没钱,如今倒有钱逃命!”
容香纹丝不动,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也是,不过是个小混混……闹地哪儿的人命?”
陆良又冷笑一声,“谁知道,打架斗殴吧。”
巧儿这厢晾晒了衣服,大腹便便地上来又给陆良又和容香都倒了茶,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她口袋里的那一包福安给的白色粉末发起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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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白晓,被从牢中提出来,自然是被领着一路往审讯室走——那些人既没有压着她也没有特意要逼迫她走地更快些,倒是任由她一路走走看看最后才停在一间有着铁门铁窗的房间门口。
白晓走进去,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明晃晃地亮着两张人脸,此刻都一齐把目光投过来。
这两个人端坐在桌子前,他们的对面正对着一张椅子,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白晓也不用那两人示意,自己坐下来了,铁门在背后紧紧地关上。
白晓左手边的警官便笑了一声,抬手把桌子上的资料竖起来展示给她看,“这份,是我们警察厅调查出来的证据,现场留下的证据表明这都是小混混所为,可一个小混混他能够有那么大的胆子吗?再者这还风没吹草没动的,行凶者就闻讯逃离了上海,其中没有大势力的暗中参与和支持,他能做到吗?”
最怕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真办案的警官。
白晓深吸一口气,竟然是无话可说了。
于是那警官便颇为得意地又举起一份资料,“这份,是陆修文,陆大少给你投递的担保书里头还有苏大小姐的签名。他是列出了你不在场的证明,可一开始也说了,这是雇凶杀人,在不在场的证据,也没什么用吧?”
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看得白晓觉得好笑起来。
她忍不住出声纠正道:“那么多可供支持的势力,怎么就找上我了?”
“你最有嫌疑。”右边的警官埋头记着笔记头也不抬地说,“之前和被害人施云有矛盾冲突的就只有你,不然一个与他人无怨无仇的小姑娘,平白造此大祸……实在是天理不平!”说着,那人竟是情绪失控地锤了一下桌子,随后在左手警官的注视下重新恢复了平静,“抱歉我说多了,阿云是我的未婚妻。”
“她人很好,你却害她。”说罢,那人又念了一句。
左边的警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右边的人便不说话了,他手里的笔杆子又飞快地运动起来。
白晓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这明显的,让被害人的未婚夫来审讯她——这群人避嫌的道理不懂么?
左边的那个警官大手一挥,“也不和你多说,这边有个目击证人,来人把人证带上来!”
不多时,便有两个警官又拥着一个矮胖子进来。
两个警官毫不客气地一推搡,胖子就在跨进审讯室后几步,腿一软磕到地上。
“说吧,把你之前告诉我们的,都说出来。”
那矮胖子迟疑地抬起头看了两眼白晓,又惊慌地移开目光,狠狠地朝上头的两名审讯警官磕了几个头,“是……是的。”
随后那胖子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那行凶的我认识,住我隔壁,之前我只听说他受了嘱托,要去杀个人,那小子酒后乱言,听说是个大家小姐请的,好像,是姓白的!”
白晓瞪眼,“满口胡言!”
那胖子瑟瑟一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两位警官。
“不应当吧?白小姐的人品我一向知晓。”就在那两个警官要发话之际,一道声音从后面飘进来,白晓惊觉回头,只见王佳怡一身洋皮装懒懒地倚在门口,嘴角挂着笑,“是你这死胖子做假证咯!”
那跪在地上的胖子先是一愣,随后惊慌失措道:“不不不不是的,小人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句句属实?难不成人白小姐冤枉你不成,你不过是市井小民,白小姐为何要冤枉你?看来是你说假话了!”王佳怡冷了脸,一伸手,“做假证,拖下去,给个教训好了!”
那胖子便被带了下去。胖子惶恐的踢着腿,不时大叫:“小姐小姐!小的,小的不是假证!还能作证!小的不要……”声音渐远,随后便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白晓皱眉。
胖子被拉回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了。“看着,都是你说假话不承认,我打你也是替你老子娘教训你的。”这般说着,王佳怡叫人一把扯起瘫软在地的胖子,令他好生跪着,叫人摁着他,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你看,这人说假话,我帮你的处置挺有道理的吧?”
王佳怡最后一句话是对白晓说的。
“你认不认罪,你现在要是承认自己做了假证,诬陷了白小姐的清白,那本小姐就放了你,只是怕是白小姐不太愿意,若是你不承认,那本小姐就只好叫他们再拖下去,打死为止,打到你认。”娇艳的红唇中吐出的却是恶魔的低语。
那胖子被打到半死,此刻哪儿说得出什么,只是拼命摇头支吾。
“哟,不说话?还不认罪?再打!”
“再打!”
“再打!”
来回几次,那胖子后来再被拖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好像快没气了,不过也没关系,我听说这边抓了好几个证人,他们都要质控白小姐你,那就一一拉来,说假话的都拉出去打,你看怎么样?”王佳怡转过来,回头朝早已捏紧了拳头的白晓笑着,“我的好同学,你也觉得这法子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