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豪言壮志之后，顾成勋所表现出的决心，让白晓也大吃一惊。
谁说没有冤大头？冤大头就在眼前！
但很快，白晓就冷静下来，顾成勋，表面上说的利索，可在她看来，离了顾家和顾顾龙朱，倒未必能翻出什么风浪。
白晓一直很信大家说，在这乱世，想要站稳脚跟，不可能没有强大的积淀许多年的大家族的支持，像是顾成勋这样想要离开顾龙朱，实在是太难了。
她虽然理解顾成勋，可却没有办法给予对方这方面的期待。
她站在旁边，时刻观察着顾成勋的面部表情与动作上的细微变化，而顾成勋在那惊人的发言之后，也就收敛了，看着脸色都平静下来。
他回过头，望着王阿钱。
“反了！你们敢殴打本署长！”王阿钱似乎个根本就没想到顾成勋会施暴，当下暴怒，“陈梁！你的人呢！还不快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老子要他们都下牢！”
梁沐秋厉声道：“王署长，从前我敬你是我的上司，从不明面与你做对，这件事，本就是你的不是！既然你有错，也休怪属下以下犯上了！”
王阿钱吓得就要滚到桌子下面去，便跑那张嘴却依旧不老实，他一挥手嘶声叫道：“陈梁老子告诉你，这小子要是不死，你就得死！还不抓住他们！等老子把那丑女人玩儿烂了，就赏给谁！”
“王署长，此事恕我难以……”
还不等陈梁把话说完，他便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一震，有什么东西倒飞出去，他茫然地转过头看向那东西倒飞出去的方向。再回过神的时候，方才那端正放好的案板已经轰然倒塌，一团肉块陷在其中，那糊了一脸温润液体的熟悉面孔模糊了他一角的视线。
被顾成勋和梁沐秋两个人抓着的那肥硕的身体已然不见。
饶是陈梁见多识广纵横半生，也没见过这么狠厉果断的年轻人，僵硬地转过头，目光的尽头，顾成勋缓缓收回踢出的腿，一脸木然。
“抱歉，忘了说了，陈老，恐怕也是这个意思。”顾成勋缓缓地转朝陈梁道：“对吧，陈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直就是在等现在这样的一个局面是吗？”
王阿钱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他骇地眦目尽裂，“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顾成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狼狈不堪的王阿钱，“陈老的意思，毕竟如何将正确的情报传达给陆家的人，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要你自己亲口说出来……”
“你，你是！”即将要脱口而出的陆修文三个字被狠狠地咽下去，因为顾成勋的皮鞋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巨大的压迫力弄地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顾成勋道：“可惜你猜错了。”眉梢吊起，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白晓，“这位，才是陆家的七太太。”
王阿钱的眼中满是恐惧，他瞪大了眼睛，“那你呢，你是谁？”声音中带着许多颤抖。
顾成勋扬起唇梢，“我？我不过是个，这位七太太的跟班罢了。”
王阿钱大骇。
他再怎么愚蠢也知道顾成勋多半是扮猪吃老虎，不可置信的眼神晃过顾成勋的身形，又晃过梁沐秋，最后落到陈梁身上，被叛的愤怒冲上脑门，像是有千百只蚂蚁攀爬啃咬一般，脑海中发出声音。
就在王阿钱昂起头颅的时候，却觉得脑后一痛，随后便是一阵头晕眼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顾成勋发冷的声音，“王署长还是先睡上一觉吧，咱们还要您，帮忙做些事儿。”
。
上海
此刻的太阳刚刚滑下地平线，余晖照耀在天空中，将天边的云霞映衬地一片红。带着些许寒意的三月晚风一阵一阵地吹上人面，裹挟着些许凉意和傻子，扑地人脸怪痒痒的。
风吹来外滩公园里的西洋音乐，忽地惊声一道唢呐响，回荡在薄雾笼罩的外白渡桥的高耸的钢架桥上，呼啸着飞驰过去的现车使得这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线时时爆发出几朵火花。
原处，装在一所精致高耸的洋房顶上的，是一面闪着红灯绿火的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在薄薄的雾中，看不清内容，却叫人心生向往。
全上海的人都向往这里，因为这里，是上海名流舞会的召开地，这里是大家小姐公子的交友场所，是贫寒少男少女攀爬人生高峰的梦想的起点，这里，就是夜莺舞厅。
而今晚的夜莺舞厅，则更加热闹。
就算是夜莺，召开这种规模的名流聚会，也不会是时时都有的事，名流们在席间谈笑风生，拓展自己的人际网，而平民的服务员则端着酒水盘子来回穿梭在人流中，忙碌，但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陆修文就是享受舞会的人之一，但确切地说，并不是十分享受，因为来这里不是他本人的意愿——在与一个商业合作伙伴敲定了合同了，对方提出邀请他参加这一场舞会，毕竟是盛情难却，陆修文也不好拒绝，于是就来了。
此刻的他像是太平洋上的一所孤岛，形单影只，虽然来往邀请他跳舞的小姐们并不好，甚至因为他本人的外貌和身份一度成为名流们争先的中心和视线的聚焦处，但由于陆修文本人的冷淡，他最后依旧一个人站在舞池外头，举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喝，偶尔扶一把金丝的眼镜框子。
舞会得进行很久，也许是酒喝腻了，陆修文居然挪动起双腿开始移动起来，他首先看见的事隐藏在重重人幕后的顾龙朱，以及他身边的娇小可人的女子。顾龙朱身材高大，是丢在人群中想不显眼都难的类型，至于对方身边的娇小女子，陆修文记得是叫个藤堂木子的女人。
眼不见心为静。
陆修文加快了脚步，下一秒却冷不丁撞上一个人，正眼瞧看，却是一个娇美女子，他冷不防后退一步，对方的容颜全然落入他的眼底。
眉角的轻微红晕，活灵活现的琉璃似的眼珠子，乌黑的盘好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一身西洋的大礼裙微微开合。
“抱歉啊。”跳跃的眸色，扬起的唇梢都牵扯着愉悦之情。
陆修文呆愣愣地看着对方，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是一动不动的，半晌才憋出个好字，然而就是这一声，也随之淹没在舞会上的交响曲中了。
乔水之方进舞池，就察觉道自己和苏楠走散了，他焦急地四下寻找，几乎要将那一个个在舞池中央跳舞的男男女女们都拨开来仔细看看——他和苏楠这一回来可不是为了玩乐，是着实有要事在身的，两个人若是走散，很容易就要耽误大事！
他一边盯着一个打扮地人模狗样的肥猪，万分厌恶地看着对方抚上一个女子的腰肢，一边又要打量苏楠的所在。
那个肥猪，是上海行政署的副署长段有容，也是他和苏楠这一次盯上的人，为了给一个月后的学生运动做准备，他们两个这一回就是佯装玩乐的青年男女进来跟踪那段有容，好拿到对方的把柄，拍照的角度都找好了，就准备拍下照片告这段有容一个淫乱的罪名，谁知这个关键时刻苏楠却走失了。
这让乔水之如何不着急？
正当他晃到舞池的另一边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于是立马就唤了对方的名字。
“苏苏！”
这厢苏楠刚撞上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也就是陆修文，正道歉呢，就听见远远地乔水之的一声叫唤。
她立马就抬起来，捏着裙子，道一声罪，随后就朝乔水之站着挥手的那个地方奔跑过去。
陆修文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黏着苏楠的身影，直到对方的身形一直奔逃到另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身边，都没能收回来。
巨大的波浪狠狠地拍击着他的心灵。
这个女孩简直是……太像了……
像！
太像了！
像极了当年的，年芳止……
。
王阿钱迷茫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顾成勋不怀好意的笑脸，他有些惶恐不安地，之前那一股嚣张的气势完全不见了——在认清自己被绑地像个螃蟹后，他对待眼前的这几位，就多了许多莫名讨好的意思。
“各位这是……”讪笑着，王阿钱道。
顾成勋也不和他玩虚的，直入主题，“王署长，眼下有件事请你帮忙。我知道你和日本人有些联系，我也想渐渐日本人，可我怕他们不来，只有托你的关系，请你以你自己的名义，请日本人过来。”
王阿钱苦笑，“我的小祖宗，我哪儿敢骗日本人啊，他们是要我的命的，是要吃枪子的！”
“干不干？”顾成勋二话不说，抽了对方两颊两巴掌，只将那肥肉打地乱颤。
王阿钱涕泪横流，“干干干，我干我干。”
“这就对了。”顾成勋眯起眼睛，一脸愉悦。
王阿钱却又道：“可是我拿什么借口请他们过来啊。”
顾成勋露出狡黠的笑，“就说陈家，同意入股，但想要知道具体的内容，为了体现双方合作的诚意，还请他们务必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