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事已至此,你还不愿意承认吗?陆修文到底哪一点比我好?……”陆良又念道,周围的一众保镖本来就是陆良又的人,在他的三言两语下,明眼人都似乎觉得此刻倒戈向陆良又更有好处——整个院子,于是顷刻间就在陆良又的掌握中了。
被保镖们围起来的陆良又俨然成为了众人的中心,他微笑,给容香传递了一个眼神,容香扶着自己儿子的腿慢慢地直起身,她抿了抿唇,似乎要和陆洪琛再说什么,然而半晌过去,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
“好啊你!好你个逆子!好你个毒妇!”陆洪琛怒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滑下大片的冷汗,他一手捂住胸口,看上去十分痛苦,像是发病的前兆。
“三哥,父亲发病了!”陆宛若最先察觉到陆洪琛的异样,她尖叫一声,小脸惨白,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出声试图阻止陆良又。
可陆良又根本不管陆洪琛到底怎么了,他现在一心想得到陆洪琛的承认,只要对方承认了,那么是死是活就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了——“你闭嘴!烦死了——”他朝陆宛若咆哮,“我还没和你算账!吃里扒外的东西!”
陆良又举起枪,子弹脱膛而出,朝陆宛若那个方向倒射出去,刺耳的声音划在耳膜上,是撩人的凉意,金属击打在木质门框上的铁锁上,又发出一声脆响。
枪响的那一刻,白晓抱着陆宛若倒在地上滚做一团,刚才那枚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耳边过去,虽然知道陆良又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地死去,可她还是忍不住尖叫出声,抱着陆宛若的指尖微微发抖。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察觉到滴落在自己面孔上的眼泪,她错愕地抬头,看见满脸是泪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的陆宛若。
这位大小姐吓坏了。
陆良又看都没再看这边一眼,他怒气冲冲地盯着陆洪琛,抬腿踹了一脚陆洪琛的轮椅,陆洪琛受此震荡,脸上再也绷不住了,他就要发作,却被陆良又再次拿枪对准了。
刚刚子弹出膛的硝烟味弥漫在鼻尖,让陆洪琛心中警铃大作。
陆良又露出玩味的笑容,“我怎么算是逆子?我若是逆子,我定然不会受你摆布这么久!早在你当初为了匡扶陆修文而削掉我的权利的时候,我就该报复你!你明明有好几个儿子,却总是对我不公!我替你打下整个西部的天下,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为了你的大儿子能够顺利继承陆家,你就选择牺牲我!陆洪琛,你的算盘,是不是太过狠毒了?”
“可惜,你算天算地,却算不到我已经不想受你摆布了!”陆良又扬天长舒,表情愉悦,仿佛自己脱离了苦海一样,“我母亲,兢兢业业侍奉在你身侧二十余年,你又是怎么对她的?一个入府两年的小妾都能够踩在她头上。”
容香在旁边隐泣,听到此话哭地越发厉害。
陆良又在说这话的时候,斜着眼觑白晓。
“你!”陆洪琛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他的情况很糟糕,这个时候似乎连简单地说出一个音节都勉强。
“我?”陆良又咧着嘴笑道,他一把抓起陆洪琛的头发,随心所欲地摇晃着拽来拽去,“父亲,你知道,我现在觉得很痛快,我突然不着急要陆家的继承权了,反正你在我手里,就是不知道你一直袒护的那个宝贝乖儿子会不会就此放手,如若不然,我也不介意带着南方的生意脱离陆家,到时候,陆修文于陆家,大概就是独木难支吧?”
陆洪琛不答话。
陆良又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到时候你一辈子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父亲,你现在可是十分痛心?”
白晓趁着缝隙回望了楼重潇一眼,对方虽然面上还算淡然,可眼底的惊愕与慌张却不是骗人的——也就是说,楼重潇也没想到刺激陆良又的后果竟然是这般大么?她忍不住蹭了蹭身体,握紧了一旁有些发颤的陆宛若的手。
她心底也是微怕的,可她相信顾成勋,顾家兄弟冷淡的模样让她觉得陆良又也许并不会笑地太久。
然后,她这么想的下一刻,变故就发生了。
刚刚被保镖关严实用健壮身形堵住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子弹上膛的声音哗啦啦响起一片,冲进来一群大汉,一字排开,白晓听到声音下意识得回头,正对上一道熟悉的身形蹬在门槛上背光站着,他站在众人的中间,举着把手枪。
是陆修文!
他的身后,也还站着一众人等。
“又是你来坏我大事!”陆良又看清来人后,大骇,他身形一晃,手一挥,就要周围的保镖上去拿住陆修文,自己也三步上前,就要瞄准陆修文。
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看上去满是破绽。
一旁的顾龙朱看陆良又此刻漏洞大开,三步并作两步,抬腿踢过去,陆良又猝不及防,手腕遭到重击,枪从手中脱落,他本人也因为强大的惯性摔倒在地上,顾龙朱当然不会给他机会,一脚踩上他的胸口,随着骨骼的一声脆响,陆良又被顾龙朱死死地钉在地上。
而这个时候,陆修文在随身人员的帮助下也解决了那几个保镖,他走到陆良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结束了。”
陆良又惊愕,胸口的蹙痛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局势又一次逆转,伴随着陆修文的到来。
顾龙朱松开脚,冷哼一声,他退开来,重新回到顾成勋的床前,而陆修文也没和帮他一起里应外合的顾龙朱什么交流,年轻的陆家大少爷使了个眼色,便有一群人上前来再次制住陆良又。
白晓卧在地上还在发愣,便从门口闯进一个丫头扶起她,正是山山,山山见她头发凌乱,着急地打量摸索,因为陆洪琛等陆府一干人在,她到底是没敢叫白晓小姐,“太太,你有哪儿受伤了不曾?”
白晓还在犯迷糊,她茫然道:“你怎么来了?还有陆修文……”
山山莞尔一笑,附在白晓耳边道:“其实啊,大少爷就是我叫过来的。”
“你?”白晓惊讶。
山山笑道:“是小顾教的,说你要是被人带走,我就直接去找大少爷,把人往这儿带就是了!”山山说着,脸上满是自豪之意。
“他连这个都想到了?”白晓念了一句,她的目光飘到顾成勋躺着的床上,却发觉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过去,顾龙朱守在旁边,严严实实地挡着他的躯干,只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
心中兀地一疼。
这家伙,到底想到了哪一步?
白晓正愣神,却被陆宛若的哭腔又拉回来。
陆洪琛捂着胸口,他的脸色惨白,可他却还是大骂不止,“杀了他!逆子!那个逆子!我要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陆宛若几乎要崩溃了,“父亲,您先别激动,身体要紧!”她攀着陆洪琛的臂膀,梨花带雨。
白晓被陆洪琛的样子吓到,那样子几乎都只剩下了兽性,没有一点理智了。她突然觉得几个儿子李也许最像陆洪琛的人就是陆良又也说不定——可惜,这一回,陆良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翻身的余地了。
谁让他,企图连自己的父亲也要杀死呢?
陆修文走到陆洪琛旁边,勉强安抚着陆洪琛,然而陆洪琛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赤红着眼——本就病重的陆洪琛在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后身体再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良又倒在地上,为陆修文的人所制,他在露出片刻的不甘后,又突然笑了起来,“您是有个好儿子,可您又怎么样呢?为什么陆修文得到消息这么晚,为什么他现在才赶来!他就在等你死!你一死,他就自动继承陆府了!你看看,他不也是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么?你引以为豪的儿子,也不过是个虫豸,是个吸血鬼罢了。”
陆修文蹙眉,陆良又说话的难听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并不是他得到消息晚,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山山给他送的信,他听说白晓被带走,察觉到其中的危险,马不停蹄拨了人马带来,好容易才赶上。
怎么到陆良又嘴里就变得这么龌龊不堪了?
陆修文是清者自清,懒地理他,不作回应,可这反应在陆洪琛看来却又是不一样的意思了——你不反驳,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洪琛越是到了濒死的时候就越疑神疑鬼,他精明了一辈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糊涂了心智。
陆洪琛紧皱着眉头,乱从心中起,生怕这个时候陆修文掌握了时局也要来逼死他,心有所想,便有所担心。于是从他口中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那双凹入的眼球几乎因为用力瞪起,几乎要掉出来,“闭嘴,你他娘的老子杀了你——”话音一落,又急又气,火气攻心,他就吐出口血来,人也不自觉地歪倒一旁,小屋内霎时就乱成一团。
容香惊地一下子跪坐在地上,陆良又先是一愣,随后则哈哈大笑起来,陆洪琛在陆修文的安排下被立马送往医院抢救。
不久之后,也就是小院这边的残局被收拾干净,白晓回到陆府后不久,医院就传来了陆洪琛不治身亡的消息。
仅仅事一个时辰后,这个消息就飘向了上海的大街小巷。
这对于陆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年关将至,一切生意的起源和结束的时候,陆府的顶梁柱定海神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