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身侧飘过一道清丽的白色身形,随后停在方连音的面前。
她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方连音,将自己手中的碗口对着方连音的嘴就要灌下去,方连音拼命挣扎,但却于事无补,再加上猝不及防,狠狠地被灌了一大口下去。
回过神来的方连音惊叫着,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叫声。
楼重潇将手里端着的碗展示给众人看了一圈,随后狠狠地砸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伤了方连音的脸,汤水汁液贱了她一身。而楼重潇却仍旧是不惊风云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方连音,那双眼睛没有感情波动,可此刻却更加骇人,尤其是当对方心中有鬼之时。
“红花。”楼重潇挑起眉毛冷声道,“她给我的。”
语惊四座。
楼重潇突然闯进来做这些事已经足够惊人,而她现在说的话又更加骇人。
就是崔氏此刻也惊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更别说是别的人了。
方连音喉中一片火烧,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我没有……”
楼重潇冷着脸瞥了她一眼,冷冽的眼神恍若要割下对方的肉来,“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天天想着害别人?”她转过头,“这几日她日日往我院子里送东西,我看是疯了魔了,老爷大可随便拖拉竹园或是梨园的丫鬟婆子问一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都是真的!”一旁的小丫头山山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提声道。
山山上前来,将方连音素日做的些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又说她前些时候是如何不让他们下人跟着外出的,又说是如何遣派小丫头们去梨园送毒物的,凡事全部说的清清楚楚。
白晓有些惊讶,这小丫头素日不愿说话,说起话来却是出乎意料地有条理。
于是陆洪琛看方连音的眼神更加厌恶。
此刻的方连音就像是一只被拔了刺的刺猬,将最柔软的一面朝上任人揉捏,不等她说话反驳,她的腹中便像是燃起火一样,源源不断的热源从那里扩散开来,随后突然的一片绞痛让她几乎眼前一黑,撕裂的痛苦让她惊呼出声。
“哎呀,血!血!”不知是谁先惊叫出来,众人霎时就乱做一片。
血,方连音身下缓缓流出的,可不是血吗!
早有婆子上前摸了一通,“滑胎之象。”余群当下就被吓得屎尿流了一地,染地那波斯绒的毯子一片黑,恶臭扑面而来,芷兰捏着鼻子厌恶地叫人把他拖下去了。
方连音怀孕了,并且有怀胎之象,若是往日,那么她只有被疼惜的分,可私通一事就在眼前,是个人都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陆洪琛的,陆洪琛已经很久没进竹园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那么只有一个缘由,就是……
容香捂住嘴,吓地花容失色,“好你个方连音,不仅和别人通奸,你还怀了别人的杂种!”
楼重潇则站在旁边冷冷道:“你今儿大张旗鼓地闹这么一出,把七太太往死里弄是一回事,主要想的还是要为你肚子里这个野种正名吧?若非我恰巧撞破你送的汤药中掺了红花的事,也不知要被你如何地害了!”
方连音的脸色惨白,腹中的疼痛让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她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得给对方送红花?一直以来送去梨园的汤药都是有缓慢坏嗓的效用,一般人不唱曲子喝了也没有多大的害处,可楼重潇这样的,饮下后却能够慢慢腐蚀喉道,长久下去,楼重潇就再也没有办法唱出那样好的曲子了。
方连音虽然急于翻盘,可也没傻到直接送去红花这样的药物的程度。
红花可是顷刻见效的!
只要一查就能够查出是她方连音所为!她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只是为了搞废楼重潇的肚子?
可是她此刻疼地冷汗直流,就算是满腹的不平也全然说不出话来。
“你算的明白,今儿你要是能将白晓踩下去,晚上就有本事把老爷勾到你院子里去,一夜之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有了名分,咱们老爷,可就为了你,要喜当爹了。”楼重潇这么说,她像是陈述事实一样,准确无误地把握了每一个要点,这些话,像是刀子一样准确无误地戳进了陆洪琛的心窝。
“至于孩子的月份根本不要紧,买通了大夫想说几个月就说几个月,等到生产前,你再叫大夫算好了时间用催产药,孩子生下来,就是陆家的一个孩子了,若是个小子最好,这孩子将来就是陆府的六少爷,长大了食陆家的肉喝陆家的血,谁知道呢?若是个女娃也不要紧,你方连音能够凭借秦妞儿站稳脚跟,那么再凭借这个孩子夺得宠爱也不是难事。”
方连音瘫倒在地,腹中的绞痛和心事的被戳穿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忍不住向陆洪琛投去了求饶的目光,却被那一脸的暴怒吓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
楼重潇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说在点上,一种名为背叛的怒火在陆洪琛的胸口疯狂燃烧,此刻眼中即将喷出的怒火化作了暴怒的凶兽,他上前一脚踢开方连音,“贱人!”暴怒地仿佛要将方连音撕碎吞下。
方连音流着泪呜咽着,头发被她甩地一团乱,在被踢开后,她抱着流血不止的肚子,试图再次上前,却被陆洪琛再次踢开,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退后一步,生怕她沾染了自己。
而这厢陆洪琛因为被背叛,火气攻心,陆洪琛只觉得胸口一梗,喉中一阵甜腥味涌上,眼前发黑,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呕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的身形再也坚持不住,猛然倒地。
蕉香院霎时就乱做一团,几个太太都围将上去,方连音从自己瘫倒的地方支起身子朝陆洪琛爬过去,也不管自己绞痛的腹部和流血不止的下身,她还想要祈求原谅,为了她一时脑热做出的不可饶恕之事。
芷兰眉毛一挑,先是吩咐几个力气大的小厮婆子搀着陆洪琛起来,又叫几个丫头牢牢地管制住方连音。“压下去,关进柴房,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再等老爷发落。”她的声音威严不容置疑,在陆洪琛崔氏无暇顾及的时间点成了最高指令,于是方连音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小丫头们带了下去。
陆洪琛的晕倒被诊断为怒火攻心,其实换个说法就是血压升高,王莽说陆洪琛此刻还很虚弱,必须卧床休息,几位太太自然要轮流照料。
白晓陆洪琛躺的里屋出来的时候,正撞上收拾残局的芷兰。
芷兰的脾气火爆,三下五除二就指令丫鬟婆子们把地上的波斯绒毯卷了扔了,看见白晓过来,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老爷那边谁守着?”
白晓恭敬答道:“现在二太太容香看着,后半夜是大太太,白晓明儿才要再来。”
芷兰并不讨厌白晓自作主张的多答,但她还是露出些许鄙夷的神情,当然是为了白晓那点小计谋,“你倒是聪明,自己人还没被带到蕉香院就叫下人现行来我这里通风报信,梁婆子是个衷心护主的,今儿这一遭,方连音非但没能动你分毫,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白晓看着地上忙忙碌碌的婆子,笑道:“白晓不曾做亏心事,自然不愿被冤枉,至于六太太的事,就不是白晓干涉的范围内了,三太太心系陆府,想着为陆府除害也是应当的。”
芷兰嗤笑一声,凤眼紧眯,“我出头确实不是为你,不过说这都是巧合我却不信,白晓,你是怎么找到那封信,让我抓住余群,又是怎么抓住那个绝妙的时机,让老爷出现地恰到好处,正好看见你最为柔弱的一面?甚或,你最后又是如何令容香、秦墨乃至从不论事的楼重潇为你说话的?”
白晓扬起唇角,“三太太想多了,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说是巧合,其实也是四个字,无可奉告。
芷兰看着并不想追究,白晓于是撤身出门,转角就又被楼重潇拦住。
“多谢姐姐今日相助。”白晓笑道。
楼重潇说话的语气还是冷的,但语调却柔和了不少,比起平时就算是温柔的了,“我不过是看不上你被一个方连音绊倒罢了,况且今日之事我只能算是火上浇油,脱身可全都靠的是你自己。”
白晓笑了一笑,心里转而却有了疑惑,“方连音今日,真的送了红花去你那屋?”
楼重潇满不在乎道:“当然不是,她方连音也不是傻子,红花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拿出来害人,我不过是找了个渠道取了这东西,拿过来再踩她一脚罢了,逼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给她的惩罚。”
楼重潇寒了眼眸,“人不害我,我自不害人。”
白晓笑着应道:“人若害我,我必回敬。”
是啊,若非今日方连音自己动了弄她的心思,她白晓也不会想着这么着急地就将对方偷情的事抖出来——兴许若是相安无事,白晓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都只是如果罢了。
方连音先出手要置她于死地,那她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