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几天玉诔在无善宫养了只兔子。”
司命一下凡,便被我偷偷给拽了去。在无善宫养兔子,这是件十分需要魄力的事。
“本君可拦不住,索性帝君大人此时并不在无善宫,否则,指不定那兔子便成了女君上的盘中餐。”司命大人假装愁眉,凑近道:“只可惜,帝君大人向来是最讨厌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若是被帝君知晓,抬袖落袖间一个天雷便解决的事。”
我失落的趴在桌子上,那厮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饮了下去:“东天那边如今怎么样,听说挺惨的。”
司命眉头略挑:“亵渎神灵之罪,按理说该是拉进斩仙台用天雷劈上一劈,只可惜,他身份尊贵,加之天后娘娘多加爱护,天帝便赏了鞭子后,遣他闭门思过去了。”
“闭门思过。”我卷着袖子,放在下巴上摩挲着,“我还以为,天帝会给他苦头吃,如今只给了个闭门思过。”
“这样说,女君上到还是心中有些不愉快。”司命抿了口茶,复又瞧见我不甘心的模样,笑道:“君上也应是不愉快,毕竟,此次若不是长鸣上君及时将信送去了中天宫,帝君大人又是出乎意料的接信一览,恐怕君上要受了更多委屈。”
我瘪了瘪嘴,抬头道:“假若你某一日被人扒了衣服封了灵力,便知晓有多痛了。”我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小心脏:“本君算是命大,只是太子那厮力气用的着实大,本君的胳膊如今还不大好使。”
司命续了杯茶:“女君上应是没想到,那太子爷也是有苦衷的。”顿了顿,又和颜问道:“难道君上就没有怀疑当日为何会到了太子府?”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心头一震。的确,我竟然忘记了这档子事。可自打神识清明之后,只记得在昏倒之前,遇见了一个扮作玉诔的神仙,紧接着便只记得有一袭金色牡丹的裙尾。
“当日是有人把我迷晕了,不过,这个人难不成不是太子?”我惊讶道。
司命揽了揽袖子,撂在案上:“太子那日在昆仑神尊那里听学,乃是小神亲眼所见。”
昆仑神尊那里听学,这样说,那日将我迷晕的人竟不是太子。由此可见,想必是有人故意将我送了过去。“只可惜,我没见到那人的模样。”
“其实女君上大可忘记这事,太子恐怕,着实是因为醉酒罢了。”
“喝醉了就可以不顾女仙的清白扒本君的衣服么?”我不愉快的抬起头,瞪着他:“就算是我和他有婚约,那时候他也不能做那些事。”
司命愣了愣,又浅笑道:“小神并非这个意思,不过,君上可有心思听小神讲个故事?”
故事……我缓缓转身,踌躇问道:“故事?你不要告诉我,太子殿下强迫本君,是逼不得已的吧。”本君如今心头如乱火飞跃,只想一巴掌拍死他。
他容色不改:“小神要讲的这个故事,女君上一定会感兴趣。”
他瞧着循循善诱,我终于有些心动,不高兴的问道:“你说,什么故事。”
香炉子中的檀香染得正好,他从袖中取出命格子:“君上可能不知道,在东岳之前,八荒的神仙,生死命运,皆是记载在这本册子上。而帝君大人,乃是掌管八荒生灵生死的帝君。之后归于无善宫,不愿搭理三界之事。于此,后来,有了冥界掌管人类世界的生死,而东岳,便掌管神仙生死命运。但这本命格子,却一直收在无善宫。”
“我倒是记得幼时幽冥司的神君来寻阿爹喝酒,期间提到了这本司命格子,阿爹说,东岳只掌管阴灵,并不掌管命运。虽然当年九天帝君将这苦差事交给了阿爹,倒是索性没有将命格子一同交到东岳。”我拂落桌案上的落香:“我起先以为,你这个本子,只会记载人间的命运,倒未想帝君大人将这东西也交给了你。”
“自然,在下是司命星君,理应着手掌管。”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司命你不是要同我讲故事么?”
“小神要讲的,便是太子殿下的命格。”司命压沉声,缓和道:“其实,当日太子殿下并非是醉了酒,而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将君上看做了灵犀。”
“灵犀?”我痴痴的问道。
司命沉沉的点头:“灵犀,原是凡人修炼成仙,后来得幸封为了灵犀仙人,因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太子殿下相识,二人本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如若这般,该是个美好的故事。“后来呢?”我追问道。
“君上觉得,若是东岳帝君知晓君上同一个小卒有私情,大约会怎样?”
我耸了耸鼻头,豁然道:“约莫会后悔当年生了我这个女儿。”
“当然,届时天后娘娘也是这般想的。”司命收回袖子,抿了一口茶。
我诧异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天后娘娘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巩固太子在众仙中的威望,亲手,剔了灵犀的仙骨,神魂俱灭。”
剔仙骨,后脊处一阵凉冰冰的感觉。我吞了口口水:“神魂俱灭?”
司命阖目:“天后娘娘生怕太子殿下知晓了这件事,只有将她神魂俱灭,这样太子殿下才寻不到她的气息。”
神仙大都会在羽化后留下最后一缕气息,可天后娘娘为了隐瞒,只有将她元神毁掉。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我晓得被神魂俱灭的滋味,那一定很苦,很痛。突然想到当日着实听见了这个名字,他口口声声唤着灵犀,原来,灵犀灵犀,灵入心犀。“当日,的确,他是唤着灵犀的名字。”
“那便是了。”司命松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君上想必心中舒坦不少。”
我白了他一眼,原来他和我讲这样多,只是为了让我心中舒坦。只是这样被人占了便宜,心中大抵也会有些不愉悦。“司命大人惯会杞人忧天,难道你没听说过,本女君的度量可以撑船么?”
司命收了收眉头,假装思索片刻:“小神倒是有幸听东岳帝君大人同咱们帝君大人谈话时,提及到东岳帝姬小的时候被下人抢了一朵珠花,隔日那珠花便只剩下几颗珠子了。当时东岳帝君大人还在想是不是东岳也闹了老鼠……”
“……”
傍晚时分,客栈热闹起来,行脚的商人提着灯笼进客栈。彼时我正趴在帝君大人的案前熟睡,只觉得明亮的灯光有些摇曳。
帝君放下手中朱笔,信步走至窗前,合住门窗。目光瞥见楼下的灯光,眉头一紧。
我站起身,从他的身后探出头去。
楼下站着一排六个侍卫打扮的人影,马车上的铃铛清脆入耳,紧接着,璧人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一身奢华的装扮,头上虽是简单落了几朵珠花,可那珠花瞧着便是上好的玉石做出来的。浑身的贵气不自觉的溢出体外。
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
我瞧着帝君大人的眉头深刻几分,问道:“看她的装扮,应该是官家小姐,帝君大人要寻的人是她么?”我指了指那片红烛摇曳的地方。
这个客栈本就奢华,若是一般人家,也不敢来这客栈住宿,只可惜,帝君大人一介天神,最不缺的就是钱。而这个女子,能让客栈老板都亲自迎接,身份定是不简单。
“她是此国公主。”
公主……司命曾道,帝君大人命他给一女子换命格,那女子听说是个公主……
原来就是她,我吸了口凉气笑道:“这回好了,帝君大人同真君大人便不用费心思来寻她了。”
帝君大人挑眉回眸瞧来:“嗯,也是。”
今晚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夜晚,客栈老板携着伙计,叩拜恭迎。
公主的面上蒙了层云色面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倒是美得很。身若杨柳扶风,行路迈着三寸金莲的小步,看起来便是贵家女,和天界的景鸿公主有的一拼!
对面的青衣人倚着栏杆饮酒,幽深的眸子朝这边撇过来,我扬起拳头,他又是浅笑一声,转过身。
这个传说中将死的公主,想来也是个美人儿,高贵的瞥了眼四周,目光无意间落在我与帝君这边。
我定了定神,恍然间扯住帝君大人的袖子。帝君大人低头朝我看过来,又回眸打量着那个昂头瞧他的美人儿。蓦然将手搭在我肩头,我身子一震,脖子上的白纱有些微凉。他揽住我的肩头,抬袖缓缓合上窗子。
那一刹那,我似乎瞧见那美人儿的眼中有些失落……
果然,帝君大人的威力,连八荒的那些痴情女都能心头晃荡一刻钟,何况人间的小公主呢。
他合上窗子,并未将我放开,我昂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大人?”
“本君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他淡然道,抬手将我脖子上的白纱裹得紧些。“夜中天凉,别将自己冻着,若是冷了,就将烛火点的旺些。本君知道,你夜里睡着不爱吹蜡烛。蜡烛多些也好,暖和。”
我憨憨的点头,他负手回到案边,继续批阅奏折。
“八荒的奏折那么多,前几日倒是没看见帝君大人批折子,可是将折子都累在了今日?”我拿手在烛火上晃了晃,火焰有些低,我又连忙拿下手,害怕遮住他的光亮。
烛火打在帝君大人的侧脸上,我凑近了几分,瞧着那俊美容颜认真的模样,痴痴笑出口。
帝君大人挑眉笔落银钩,撂在案上,温和道:“你笑什么?”
“啊……”我小声的缓缓出口,朝着身后退了一步,银发扫过案上时,染了宣纸上一些墨色:“我是在想,帝君大人明明比天帝陛下年龄还要大啊,为什么看起来比天帝陛下还年轻,还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