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老仙人捋着自个儿的长至裙尾的白胡子,眯着双眼,一字一句的蹦念着。
“君上今儿个怎么有心情听仙人讲书了?”玉诔见到我如今这副模样,大抵也在想我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我偷偷挽了挽袖子,将诗书撂下,小声道:“今日高兴,好歹一早便去天帝宫中领了旨,不必去嫁给那个登徒子了。”
玉诔惆怅道:“君上这是盼的苦尽甘来。只不过一早便听司命大人说,不日帝君便要携君上去人间小住。也不知这九重天上帝君大人是不是住的腻了,所以便想着和君上去过过二人世界。”
她掰着手指,无奈的道。我拾起书,拍了上去:“玉诔你今日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什么二人世界?”
“君上是乐呵了,只可惜,玉诔又要在这偌大的拂香殿中侍香。”她满是不情愿。我握着书,撑着下巴:“是啊,帝君大人也没有同我说,可以携个女官过去……”
“别。”玉诔忙是抬手打断,“君上切莫将这话给帝君大人说,大人知道了恐怕要敲破玉诔的头了。”
我半是疑惑半是清明的点头,长长的哦了声。
都说这三界四海八荒,除却天帝的中天凌霄宫,帝君大人的无善宫,便没有真正的仙境。后来,到了人间,我才晓得,说这话的人定是想着拍二位大人的马屁,这人间明明比上仙界还要繁华好么?
“糖葫芦……”老人苍老的声音吆着,我无奈的低头摸了摸瘪瘪的囊袋。
都怪自己见识浅薄,才将从天界带下来的整整一袋子金珠给用的光光。彼时帝君大人正锁在客栈中同真君大人商量所谓的大事,只留下我满大街招摇,因此才左一车子右一车子的东西往客栈搬……
“姑娘,你看着簪子,这胭脂,都是上等的好货。”
往常我只晓得人间只有在春节元日这些节日才会繁华热闹,却未想素日中也是这样欢快。怪不得,这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信奉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手指拂过那玉珠子的面,顿时一股字清泉流进心中。果然是上等的好货,质地纯良,是块好玉,不过……
“我实在太想要这簪子了,不如,我用耳环和你换?”我从自己耳廊上取下那青玉坠,老板娘倒是个识货的人,一眼便瞧出这对耳环是不可多得的玉石,应道:“姑娘,若是喜欢自然是可以换的,我这就给你取锦盒包上。”
我守在摊子那儿,巴巴的盼望着。簪子到手的那一刻欢喜的不得了,我收回袖中,很久没有见到阿娘了,若是将这东西送给她,一定能讨阿娘欢心。
“多谢老板娘了。”我扬袖谢道。
客栈中,空荡的房中回味着耐人寻味的龙延香,我行至门前,忽听得里面那清源妙道真君桀骜不羁的声音长道:”不是还有绾桐女君么?这会儿不知到哪儿玩闹去了,先前不少伙计从马车上运东西到隔壁,不知那君上今夜还能不能睡在床上。”
能不能睡在床上?我推门而入,愤然道:“清源妙道殿下,别以为你如今身份高贵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我扬了扬拳头,却瞄见一旁吃茶的帝君大人略收眉:“你耳上的东西呢?”
着实未想到,帝君大人竟然慧眼识出我耳上少了东西,连忙呆呆:“啊?”伸手摸了摸,耳上空荡荡的。
“她呀,说不准是看上了街上的东西,身上的银子又花的差不多,将耳环给当了。”清源颇是讨厌的道。
我扬袖一个瞬间转移站在他身旁,拾起桌子上的书籍往他头上砸了去:“让你拆老娘的台,让你话多。”
我愤愤的甩开袖子,却见那厮已经目瞪口呆难以言语。
帝君大人本是在安分的吃茶,却是在那刹那,一口茶喷出,索性不是那样损想象,只是洒了茶渍在袖上。
悠悠放下茶杯,大手握了握,又松开:“果真?”
我晓得自己放肆了,便痴痴的点头。
“本神倒是好奇,什么东西,能让女君上将自己的宝贝都给换了去。”清源捋了捋袖子,无奈道。
紫衣仙人撂下杯子,问道:“宝贝?”
“是啊,前些时日女君上还说那对耳环是从西海那边诳过来的,可宝贝着呢,如今倒是舍爱了。”
我吐了吐舌头,反驳道:“怎样,我乐意,我就是喜欢。”
紫衣神尊复问道:“你换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顿了顿,连忙道:“本不是什么宝贝东西,只是想到过几个月是阿娘的生辰,给她换了个簪子,讨她老人家开心。”
老人家方说出口,我又觉得自个儿是在侧面说帝君大人更老。毕竟,帝君比阿娘还要大上五万岁。
想要这,又突然想到,阿娘是不是做梦也不敢想,如后自己的女婿,可能是九天帝君大人。
我晃了晃脑袋,觉得这太可怕了,只听的那个清澈的声音调侃道:“啧,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不知为何,今日清源妙道真君竟然越发让我觉得他皮痒痒。
杨柳扶风,我站在春水岸上,拂袖染上一层涟漪,树林子中窜出一只野兔来,那野兔瞧着和白玉倒像,我暗自的将自己醒了醒,怎么能将白兔看成白狐狸呢?
自打白玉被那长鸣的麒麟拐去看花会后,便了无踪迹,可能……也许,是被那麒麟给生扒了吧。
“本君曾想,人间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八荒众仙如此恋恋不舍,倒是今日见到你这模样,才知道,那些思凡的小仙不过同你一样是爱上人间的稀奇古怪吧。”
彼时帝君大人着了一身绛紫色的袍子,立于水岸那头。
我怔了怔,恍然望去,之间帝君大人负手站在对面,面带浅笑。
“大人,你怎么来了?”我欢喜的从水面上捞出湿漉漉的裙尾,朝他跑了去。
“刚刚去房间中,寻你,未果,便寻着你的仙气过来。”他屈指成扣,撂在我的额上,语气沉重:“怎么来了这样偏僻的地方,你的灵力还未恢复完全,若是遇上了什么东西,伤了自己”
我摇了摇头,郑重道:“不会的,绾桐还能寻得到妖怪的气息,自然是在灵力未恢复之前不会随意乱跑的。”
帝君收手置于腰间,嘴角勾起:“看来,你倒是不需要本君的提醒,嗯?”紫色的眸子似笑非笑。
我连忙挥舞着两只带着水泽的袖子:“不不不不”
他容色愉悦,眉头挑了挑:“本君亲自给你熬了药,回去喝了吧。”
明明风轻云淡的话却是落在心头让我一震,我茫然道:“帝君?”
帝君眯着双眼,浅笑低语:“本君此次只带了你来人间。”
我一瞬间明白了帝君的意思。作为一个自幼当作帝姬养着的女君,自然是不会亲自下厨熬药做苦力活……可我也没曾想过,对于一个手持神剑叱咤八荒的帝君,竟能干起给人熬药的行当……
我抿了抿唇,还想说些什么,却闻得身侧帝君轻笑出声:“本君这是,形势所逼。”
言毕,信步朝着远处的林子中走去。
我一愣,突然想到一早儿清源妙道真君便取笑我,来人间游玩还带了一箩筐的药草,届时我还愤愤的白了他一眼,狠道:“老娘乐意。”
莫不是,帝君大人以为,我是故意不吃药的么?
我赶忙提着裙子,寻了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帝君大人是嫌弃绾桐不会熬药么?其实绾桐会的,只是绾桐实在不想喝药,那太苦。若是下次绾桐忘记了,大人只消稍稍提醒绾桐一下下,绾桐便会立即奔去厨房乖乖熬药喝掉的。”
紫衣仙人眉头一挑,抿嘴看似正色道:“恐怕等你熬出来了,那药便成了一潭泥了吧?”
我又是一愣,嘴角扯着半张脸不停颤抖,帝君大人真的一语惊人,竟能窥探出我的心思,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他这双慧眼……
我尴尬的站在原地,扯着袖子无奈的晃悠“不会的,绾桐还是有自制力的。”
帝君抬袖拂过我,从我身畔走过,驻足:“本君倒是有些担忧绾桐女君自制力。”
……
瞧着他远去的身影,我茫然的昂头瞧天,帝君大人,果然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大人,你不喜欢人间么?”我跟在他的身后,无聊的问道。
实在是因为一路上除却林子便是鸟儿,帝君大人几乎是盛气凌人满身遍布着威严,一语不发更是如一个冰人儿般。
帝君大人那终于肯清咳一声,道:“这人间,本就是神造出来的,自然是有八分与神相似。算得上八荒的子民,本君何来喜欢不喜欢之说。”
“那大人这几日为什么都不大出门?”我踢了踢地上的落叶,一片落叶悠悠坠下枝头落在我脚下。
“扶南从天界带来不少折子,自然需要些时辰。”帝君淡然道。
似乎,帝君批折子批公文都已成习惯,我向来只以为,单有天帝才会没日没夜的批折子,却未想到,八荒大多的折子并不是呈报给天帝,而是送至无善宫。
“那大人是因为批折子没时间么?”我蹦蹦跳跳的到他面前倒着走:“做帝君可真累,比天帝还要累,天帝还能抽抽时间陪天后去银河那边散心……”
帝君停下脚步,俊美的容颜上烙下温和:“本君也可抽时间来陪你。”
我倒着走的脚步一个震惊,便绊在了老树根上。
“啊……”我飞快的蒙上眼睛,以为接下来便要摔下去。
可是,大叫了半天,也没见身子有动静。我好奇的悄悄放下手,眼前空荡荡的林子,唯有落叶纷飞。
背部好像有个东西挡住我倒下的身子,我半是惶恐的抬起头,意料之中的容颜……
若是我记得没错,这应该是帝君大人第三次接住我倒下的身子吧!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满是不愉快的踢落叶,踢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