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
眼前的人,大约四十来岁,看着耳清目明,堆着生意人的笑脸,但是眉眼间又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白斐然不动声色握上他的手,轻轻点头,“单老板?”
单老板点头,前面引着路,白斐然和凤可儿在后面跟着。
他们在曦市有名的宝来坊间穿梭,这地方叫做宝来坊,自然是因为这地方有宝贝。
这里有淘古玩的,赌石的,赌核桃的,各色生意,各色的摊子,鱼龙混杂,很是热闹。
凤可儿小的时候来过,总看人赌石头赌核桃有意思,但是看多了就觉得其实都是假的,她妈也叫她少来这里,这里没几样真货。
她妈的来历她也知道,她妈说的话她自然也信,长大了也就来的少了。
而今托了白斐然的福,重游故地,却觉得不如先前那么热闹,大约这个时间段都不是那些遛鸟闲逛的时间,几个摊子冷冷清清的,那些开门做生意的店里也黑洞洞的美人。
有几个摊主摆了象棋摊下棋,那平日赌核桃的也没人开核桃了,华离也没心思看了,只把注意力放在前面引路的单老板身上。
看风水?
她怎么觉着,这单老板才真正像个风水师呢。
一身民国时期的长衫,但是看着面料颇新,估计是新做的,背着手,手里还转着两只文玩核桃。
那核桃显然把玩的时间久了,不是普通核桃颜色,已经成了血玉一般,透着血亮的光泽,却又有着核桃的纹理。
两只核桃一般大小,纹理也看不出区别,凤可儿看着也知道这对核桃,市价也要几万块!
把玩核桃的右手拇指上,还有只翠玉扳指,这人可是个有钱的主啊!
这么有钱,却看着对白斐然毕恭毕敬的,显然很是尊敬。
凤可儿将白斐然的衣袖一拉,缓了白斐然的步子,凤可儿颠了脚尖,凑在白斐然耳边轻语,“你认识?”
白斐然瞧着前面单老板只顾走路,也没注意他们,就要低头回答,见凤可儿仰了娇俏的小脸,热气呵在他耳边,他几不可查的后撤了些,压了声音。
“第一次见。”
第一次?
“那你和他怎么搭上的?”看白斐然就要抬头,凤可儿拽了他肩膀,白斐然没办法,只好偏低了头回答。
“说来话长,回头给你说。”看前面单老板回了头,白斐然点点头,凤可儿也赶紧笑笑点头,单老板陪着笑说前面就到。
凤可儿一对上单老板的眼神,也知道这人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生意人最是精明,难道不怕白斐然是坑蒙怪骗的神棍么?
她回头看着白斐然,上身夹克衫,里面橙色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这活脱脱的在校大学生嘛,哪有一点风水师的模样。
凤可儿忍不住又轻声吐槽,“我说你来看风水,也不说带点装备!万一人家不相信你怎么办?”
因为装备被凤可儿吐槽无数次的白斐然早就习惯了,回头看凤可儿皱着眉噘着嘴,又不自觉想起昨日的吻,轻咳一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凤可儿撇嘴,好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她也是没啥好多嘴的。
只是她就是好奇啊,白斐然到底怎么个看风水法?
靠眼睛啊,还是靠嘴啊?
算了,看看再说!
他们聊天走的慢了些,再抬头那位单老板已经站在一家古玩店门口,乌黑匾额,金色大字,七宝斋!
装饰的古色古香的,进去后,门口摆的也是含币玉蟾蜍,店铺朴素雅致,又透着古典韵味。
单老板招呼他们坐下,稍待片刻他就来。
白斐然似乎对这里没什么兴趣,低着头沉思,凤可儿却觉得这些地方都很有趣,就四处转着打量,靠墙都是红衫木的褚宝阁,摆着都是各色摆件,玉的,石头的,树根的,柜台里摆着都是玉饰品,明码标签,五十钱一件。
凤可儿也知道都是假的,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这种小饰品,就拿了一只白玉貔貅手串看着,觉得貔貅这东西看着虎头虎脑的可爱。
不过她也知道,必须不是玉的,就是图个好看,就戴在手上试了试,晃着手腕冲白斐然招呼,“好看吗?”
白斐然瞥了一眼,不以为然,“还行吧!”
在他眼里,貔貅给狮子狗差不多,他讨厌一切毛绒绒的东西。
“没眼光!”凤可儿瞪他一眼,又自个欣赏起来,白斐然挑挑眉,表示很无辜。
他又没说她不好看,瞪他干嘛呢?
正说话,单老板出来了,后面还有个小姑娘,单老板要小姑娘看着店,一伸手请他们跟他到后面细聊。
凤可儿赶紧摘了手串跟上,白斐然悄悄跟凤可儿说,一会跟好他,别乱碰乱摸,他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异常的,小心为妙。
凤可儿见白斐然眉眼间透着关心,心里一暖,乖乖点了头。
绕过前面的柜面,后面却别有乾坤,凤可儿虽然不懂古玩玉器这些,却也知道,前面摆的,不过是充门面的,后面这些,才是镇店的。
古玩这一行,每家都在做,大家手里自然都有假货,这是业内人心知肚明的事,哪有那么多真货啊,中国的墓都快挖没了,大部分在博物馆里,有些是私人珍藏,沦落到古玩店的又有多少。
但是开店做生意,就得有镇店之宝啊,每家店里自然有几样是真货,不然都是假货,还不得早被人举报封店了。
那几样真货就是镇店的,所以她后面看见的这几样算是有点年份,到底她妈也是大曦的公主,博闻广见,她也算是耳濡目染,认得一些。
但是这些最远也是清朝年间,不算是正品,真正镇店的,都是要小心保管,不能见光。
大家想想,那些东西在底下年份那么久了,若是一出来一见光,可不得毁了或者氧化了,要不然当初兵马俑一挖掘,全部都碎了。
一般古玩店,都是有个地下室,下面才是藏宝贝的地方。
阴暗防潮,适合储存,也防盗防火。
凤可儿跟着白斐然下着楼梯才几步,只觉得这里阴气森森的,比上面冷了不止一倍,今日天气好,她穿的也不多,下来时只觉得冷的要命,抱了胳膊,只觉得这地阴寒阴寒的。
她以前只是听说,却从来没真的下来过,但是一般的地下室怎么可能这么冷呢,这何止是地窖啊,这根本是冰窖啊!
忍不住停下打了个喷嚏,她捂了鼻子,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被人兜头罩了什么,她手忙脚乱扯下来,却是白斐然的夹克,还带着他的体温。
白斐然不说话,只示意她赶紧穿上,凤可儿瞧白斐然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冷,也就不客气了,赶紧穿上,立马感觉暖烘烘的。
一步一步下着地下室的楼梯,觉得这地窖似乎有些深,一般地下室就地下二层差不多,这家的地下室好像格外深些,她走在后面,只有微弱的光,单老板前面打了个灯。
虽然身上不觉得冷了,但总觉得背后冒着寒气,这寒气从脚底而起,一路蹿到心里面,凤可儿有些害怕,开口叫小白,结果一抬头,却发现没了人。
前面黑洞洞的,还有些冷风过耳,她心里一虚,就有些脚步发软,着急就往下走呢,一头撞到一堵肉墙上。
黑暗里一声无奈的叹息,加上凤可儿呼痛的抱怨。
白斐然也不看她,一把拉了她的手,小心在前面引着路。
看不清人,但是白斐然的手温暖干燥,凤可儿那种打心底冒起来的寒气总算是好了些。
白斐然手里是凤可儿没有温度的小手,只觉得跟握了个冰块一样,平日凤可儿手总是有温度的,来到这里却这么冷,白斐然心里思忖,这里果然有问题。
单老板先前网上跟他说他家地下室冷的厉害,还偶尔会听到奇怪的叫声,偶尔还会嘶嘶的声音,有时又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听得怪吓人的,搞得他连进去都不敢,他最近收了几件新鲜货,还未见过光的,就怕是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请了白斐然来看看。
白斐然心下想着,不由自主紧了紧凤可儿的手,在手里暖了暖,头也不回的劝她,让她去上面等着算了。
凤可儿打死不要,将白斐然的手握的死紧,她要看他如何看风水呢,怎么能上去呢?
虽然这里阴森森的,又冷的要命,但是有白斐然在,她总是有底气的。
白斐然摇头,不再劝她。
凤可儿偏头看白斐然,只能看见他白净的侧脸,却看不清晰他的神情,只觉得近日白斐然对她好像细心了些,对她关心的举动也都是做的自然又随意,但是又总是有些漫不经心。
正想问他这里咋回事,那位单老板已经停了下来,掏了要是开了门,递了手电筒给他们。
“白先生,我在这里等你,烦劳你了!”
白斐然接了手电筒,一手拉着凤可儿进去。
其实这地下室里面也不大,黑洞洞的,白斐然用手电筒一扫,大致了解了下面的布局,都是些古件。
但是应该是长期在底下,总是透着一丝寒气,凤可儿只觉得这里比刚才楼道里还要冷上三分,随着白斐然往里面又走了几步,只觉得越往里走,越冷的厉害。
她不由全身都靠在白斐然身边,拽着白斐然的胳膊,随着手电筒的光也看着,却看见……
角落里有张枯瘦的女人脸,被灯光一照,惨白惨白的可怕,这双眼珠冲着凤可儿一转,突然咧嘴一笑,凤可儿啊的叫了一声。
这地下室里回荡的都是凤可儿的尖叫,白斐然被她突然大叫,无奈问道,“怎么了?”
凤可儿不敢看,指着角落,说话有些结巴,“那那……有个女人!”
一张脸埋在白斐然肩膀上,有些发抖,白斐然拿着灯光一照角落,仔细看了半天,“那是个陶器,上面的画。”
“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看!”
凤可儿才颤巍巍的抬了头,眯着眼一看,的确是个陶器,上面是个女人头像,只是刚才觉得那女人的脸冲她一笑。
拍着胸口暗叫吓死了,凤可儿还有些余惊,白斐然打算再过去看看时,凤可儿却将他胳膊一拽,大约是太紧张了,下手没轻没重的,女孩子指甲尖,白斐然就穿个衬衫,被掐的生疼,闷哼一声,回头对这凤可儿没好气的吐槽。
“让你上去你不上去,你看吓得!”虽然抿着嘴有些不耐烦,但是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凤可儿惊吓之余,自然也看不出来,就问你干嘛去。
“我过去检查一下!”白斐然拉着凤可儿才要往前走,却听得耳边丝丝凉风而过,不知从哪里传出嘶嘶的动静,跟蛇吐信一样。
凤可儿吓得一哆嗦,拉拉白斐然袖子,小声开口,“你听到了吧?”
“嗯!”白斐然轻声点头,一双眼睛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然后又往里面走了些。
凤可儿只觉得那寒意渗人的厉害,每走一步都跟赤脚走在冰面上一般,跟着白斐然亦步亦趋,紧张的只敢小口小口出气,又不自觉的狠狠掐着白斐然。
白斐然只觉得胳膊上那肉都不是自己的了,看凤可儿紧张的咬了唇瓣,叹口气,“可儿,万事有我在,你怕什么?”
凤可儿撇嘴,嘴里低声嘟囔,“有你在能怎样,你除了让我先走还能干吗?”心里大约还是计较昨日白斐然叫她先走的事儿。
白斐然一听,自觉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带两人都想起那天那个意外的吻来,一时两人无言,有默契的都避过不提。
一会白斐然轻笑一声,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你那天对这妹姝不挺勇敢的吗?”明明平日里感觉天不怕地不怕的。
“那是因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现在这里到底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没听过一句话,未知造就恐惧吗?”
白斐然无声的点头,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又听见凤可儿问他这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不是简单的风水不好的问题吧?
“若是风水的问题,何必找我?”白斐然俊秀眉眼带着淡淡一抹张狂。
“你不就是风水师?”
“一般人看风水,保家宅平安,保生意兴隆,改改阳宅风水,不外乎这些,其实也是花钱图个安心,去找那些所谓的高人,拿着八卦镜乾坤盘看看风水也就算了。”
“……那你呢?”凤可儿突然觉得,认识白斐然以来,难得白斐然说点跟他职业有关的东西。
“请我来,自然不是改风水的,而是……”
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声婴儿哭泣,若几个月的奶娃娃饿了一样的哭喊,哇哇的,听得凤可儿全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妈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