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的造人之术。”须臾说出练千霜心中所思。
“不可能。”练千霜不住地摇头,“天神一族已经陷落,女娲早已死于神魔大战。”
“可是她有两名弟子,神魔大战后,生死不明。”
“谁?”
“幽冥双神,神荼和郁垒。”须臾答。
练千霜觉得离奇,且前后矛盾:“即便是这样,身为女娲传人,自然也属天神一族,怎会去复活一个女魔?”
“初初我也匪夷所思,但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须臾顿了顿,设想道,“他们已经背离正道,遁入魔道。”
“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呀。”
“理由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将傀儡做成活人,便只有幽冥双神有这个本事。”见练千霜仍是半信半疑,须臾继续补充,“神魔开战时,女娲担心此役会使天地覆灭,便将造人之术传给名两名弟子,好让他们日后能重开天地。这二人,神荼学会了聚魂,郁垒学会了造身。”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练千霜心中的相信又多了一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们要用桃木替代肉体?”
须臾答:“天地初开之时,女娲造人,是用穹苍之地的神土塑出人的肉身。穹苍之地是天神族人才能踏足的地方,如果他们遁入了魔道,沾上魔气,便无法取得穹苍之土了。”
说到这里,练千霜像是抓住了绳索的末端,顺藤摸瓜,带出一些之前就觉得古怪的线索。她想到在青城山上遇到的那魔物,若有所思道:“我之前帮皇上上青城山除魔,遇到了一个人。他可真是我见过最古怪的魔物。”
“哦?”须臾好奇起来,“哪里古怪了?”
“皇上身上有颗灵石,能化解魔气,任何魔物都无法接触。可灵石到了那人手上,却如普通宝石一样,毫无攻击性。”
须臾双眉微蹙:“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练千霜一边猜想,一边道:“会不会因为那人身上有天神血统,所以灵石才不把他当敌人?”
须臾张口结舌,好似听了什么噩耗一般。跟着目露惊忧,惴惴不安道:“若真如你所想,魔界怕是正在酝酿滔天阴谋。现下他们又有了天神族人助力,我担心人仙二界,岌岌可危。”
类似的话,上官远遥也同她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证实了。练千霜从没觉得这么伤脑筋过,相比这件事,京城之乱简直如同鸡鸣狗盗一般无足轻重。若是让上官远遥知道了,天知道他会怎样捶胸顿足。
须臾见她如此,也被感染了,沮丧呢喃道:“上古时期,人仙两界尚有天神坐镇,如今天神倒戈相向,难道三界真的要归魔道所有?”
练千霜揉着太阳穴,眉头拧得跟麻花一般:“便是天界所有仙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敌得过一个天神,现在还来了两个。这世间,真的要乱套了。”忽而,她想到那夜与上官远遥在御花园内的长谈,情不自禁重复出对方的话,“人走投无路,可以求神,神若走投无路,可以求谁?”
须臾怔住,他从未遇过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练千霜低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虽然那人不一定有能力对抗魔界,但他却是唯一能指点他们的人了。她抬起头来,正视须臾:“你有没有办法找到银灵子?”
“你要找仙首?”须臾奇怪,“为什么?”
练千霜道:“他是天界上仙之首,也是修为最高最年长的仙人。虽然没几个人没见过他,但我想,他既然活得比别人久,知道的应该也更多,说不定能从他那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须臾点点头,十分赞同,同时又有些无奈:“银灵子已遁世多年,没人知道他在哪。但我会召集仙友们尽量试试看,无论是纸鹤传书,还是意念传音,总之不惜一切办法向之呼求,但愿他能听到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谈到这里,魔道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须臾想起了自己此行的另一目的,道:“千霜,你这么在乎三界的事,那你自己的事呢?”
“我的事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么。”练千霜苦笑,“每逢我生辰,你都会为我算上一卦,好叫我预知劫难,提早防范,可每次都是在劫难逃。”
须臾眼中闪过一抹痛惜:“可是这次卦象有所变化。”
“你每次都这么说。”练千霜一点也不因为他的补充而更改态度,“无论卦象怎么变,结局却一直摆在那儿呢。”她目光变得幽深,黯然道,“我注定活不过今年霜降。”
“然而这次变化的正是结局。”须臾幽幽道。
练千霜眼神跳动几下,随即又恢复正常:“我猜也不会是什么好预兆吧,不然你方才一进门就会报喜了。”
须臾沉吟片刻,轻语:“卦象显示,你将被魔物所噬。”
听到这话,练千霜竟然笑了出来:“有意思,以往只说我不得善终,这次倒说得具体了。不过须臾,这次你真的算错了呢。”她盈盈水眸中净是超脱,“我已把骨血抵给那门外之人,你觉得他像魔物吗?”
须臾斜眼朝门外望望,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现在身中缚仙咒,手无缚鸡之力。若不是他,我早就被魔物分食了。”
须臾与她相交多年,明白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她定是与那人做了交易,且是为了她认为值得的事。他回想着那人的脸,抚着下巴思索:“那人瞧着眼生,但他身上的气息又好像似曾相识。”他抬头望向练千霜,发现对方一直似笑非地望着自己。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禁低语:“难道……”
“嘘——”练千霜朝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瞥瞥门口,“他在外面听着呢。”
须臾终是明白过来,无奈地摇头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练千霜没有答话。
然而须臾依旧担忧他的安危:“现在人界这么乱,身边又埋着颗雷。千霜,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不如待到解决京城的事,你上天界去避一避吧。”
练千霜笑了:“我这凡人之躯,如何上得了天界?即便上了,也进不了南天门吧。”
须臾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这是九重令,有了它,你出入天界,畅通无阻。”
练千霜望都没望那令牌一眼,摆摆手道:“不用了,生死由天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须臾仍旧不死心:“可是千霜,你就真的甘心被命数左右?至少,再争取一下啊。”
“我争取过了。”练千霜叹息,“可最后还是徒劳无功。须臾,这么些年流离失所,我也真心累了。”
须臾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不劝你了。但这九重令我还是留给你,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多谢。”练千霜礼貌颔首,转而又道,“须臾,既然你已来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暂时留在宫中,保护皇上。”练千霜请求,“灵石已被魔物夺走,皇上随时都有性命之虞,人界不可没有君王,有你坐镇,总归安全些。”
须臾并未考虑,而是问道:“宫中有酒么?”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是皇宫,自当应有尽有。”
“可我还是最爱你酿的‘照月’。”
练千霜笑意更甚:“行,不日我便为你准备。”
如此一来,便算须臾答应了。练千霜领他出门,打算跟上官远遥去报备。
方一开门,一直坐在门口的乔碧便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嚷:“你们在聊什么,说了这么久!”
练千霜笑了一下,平心静气道:“还没跟大仙介绍呢,这是我的好友,须臾上仙。”她又望向须臾,眼含深意,“须臾,这是逢甲地仙,乔碧。”
乔碧白了须臾一眼,须臾却是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仔细。
练千霜又道:“须臾是我请来护驾的,正好大仙在这,就由你去向皇上引见吧。”
乔碧正想拒绝,但转而一想,自己还有些事想问须臾,便没吱声。
须臾先行开口:“乔大仙,请吧。”
乔碧哼了一声,径自快步前行,须臾慢悠悠跟在后边。直到远离了住所,乔碧才突然回身,恶狠狠地问:“你怎么会认识那臭道士的?”
须臾一脸无辜:“她是修仙的道士,我是天界上仙,认识也不奇怪呀。”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久别重逢,话家常而已。”
“那为什么封着门?”
“那你为什么要冲进来?”须臾反问,“我又不是犯人,你对我又是监视又是审问的,几个意思?”
乔碧被问住,一口气憋在心头。
须臾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乔大仙。”
乔碧对上对方的眼神,立刻从中捕捉到了暗示的意思。他面色微变:“你知道我是谁?”
“除了你,谁还会用这种虎视眈眈的眼神望着我?”须臾说得理所当然。
“居空上仙呢?”乔碧冲口而出。
须臾避而不答,径自走到了他前边。
他三两步追上去,追问:“我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
“你胡说!他到底在哪!”对方的闪烁其词叫乔碧心烦意乱。
须臾忽然站住,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若心中还有居空,就不要追问他的事。否则……”须臾顿了顿,目光立时变得冷厉慑人,“莫怪我不念旧情,毁你修为。”
乔碧一下被震住。他知道对方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自己就算再天赋异禀,也敌不过比他多了近万年修为的天界上仙。若对方真的说到做到,那他千年的修为可就毁于一旦了。他好不容易才修成地仙,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他真的不愿再多花一千年,去等待与居空相聚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姑且让这人再得意一阵吧,等他吃了练千霜,迟早要找这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