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急匆匆冲进魔宫,直往育魂树的方向去,脸上带着愠怒的表情。推开石门,大步流星走到树下,暗沉的眼神死死盯着树顶的发光体:“尊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没有人回话,那发光体也无任何异动。
他从怀中掏出从上官远遥那夺来的灵石,高举着,以一种威胁的语气道:“你若不答话,我可就把三生石还给上官远遥了。”
那发光体膨胀了一下,跟着一道光束照下来,一个人影从光束中渐显,时隐时现,好似幻影一般。那人身材魁梧,燕颔虎颈,面部轮廓刚毅,鼻若悬胆,一双墨瞳却透着邪魅,静望着男子。
男子哼了一声,有点埋怨的意思:“原来你早就能显形了,却一直装糊涂。”
那人面无表情,语调亦是无波无澜:“你看到的只是我用魔气制造的虚像,魂魄未集齐前,我依然没有实体。”
既已面对面,男子也就不客气了:“那个乔碧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似笑非笑:“一个小小的地仙,你何必挂心。”
“我看到他颈后的苦情痣了!”男子咬牙切齿。
“那又如何?”
“别人不知道,但是我不会不认得。那是孟婆的记号,我亲眼看她点上去的。”
那人没有答话。
“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那人沉吟片刻,吐出一个字:“是。”
男子一手紧握成拳,眼里迸发出杀意:“你早就知道他转世了对不对?”
“……”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怕你冲动坏事。”那人淡然答。
“你答应过我的,我助你成大业,你帮我扫除障碍,为何出尔反尔?现在他已与练千霜相遇,万一……”男子忽然变得有点激动,目光中透露出惶恐。
“我会帮你除掉他,但不是现在。”那人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找到伏羲的肉身。”
“帝神?关他什么事?”男子不解。
那人眼中聚起寒气,严肃道:“你忘了他的诅咒了?”
男子脸色一变,失了言语。
“当年,他将乔碧和练千霜打入阿鼻地狱,诅咒他们世世不得善终。虽然上古神魔一战,伏羲遭到重创,但他毕竟还没死,只是灵肉分离,陷入沉睡而已。帝神的诅咒,可是这世上最强的催命符,他一天不死,诅咒就一天不灭。”那人顿了顿,觉出男子态度已有所松动,暗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就是想得到练千霜。可如果帝神不死,你得到了她又有什么用?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世世煎熬,一遍又一遍地死去。”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任由她和乔碧搅在一起。”男子恨恨地说。
那人笑着摇摇头:“伏羲的肉体封印在玄黄幻境,只有天神族人才能进入。神魔大战后,幸存的族人寥寥无几,我留着乔碧,是想利用他找到肉身。”
“可我也是……”
男子张口欲言,却被对方无情打断:“你曾经的确是,但从你选择堕入魔道的那天起,你就失去了进入幻境的资格。如今的你,只是个有着天神血统的魔物而已。”
男子暗自咬牙,不甘心道:“可若要进入幻境,必先恢复前世记忆。乔碧现在摆明了要与魔道为敌,若他知道了自己是天神族人,恐怕不会帮我们。”
“他会。”那人分外笃定,“在破除诅咒这一点上,伏羲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循循利诱,“神荼,眼下伏羲才是大患,若是让他在惊破日到来前灵肉合一,那我们称霸三界的大业,可就毁于一旦了。为了大我,先将小我放一边吧。”
神荼沉思了片刻,缓缓道:“那是你的大业,不是我的。”他脑中浮现一抹倩影,无比坚定地补充,“我要的,只有练千霜。”
那人笑了:“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可你总归记得,你当初改修魔道,就是为了能除掉伏羲。那些修仙之人个个迂腐得很,不会理解你的心思。这世上,能帮你的,只有我。”
几番谈话下来,神荼觉得对方说得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而坏了大局。他渐渐恢复了冷静:“好,我姑且先听你的,不动乔碧。”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
莞尔,神荼又问:“需不需要我去提点一下他?”
“不用。”
“为何?我之前与他较量过,他这一世,狂妄自大得很,若要等他自己醒悟过来,还不知得到什么时候。”
“不急。”那人笑得高深莫测,“过早的推波助澜只会显得我们别有居心,可能适得其反。我要他自己找上门来,求我们与他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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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乔碧起了个大早。他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晒了会太阳,渐渐地就觉得无聊起来。
这皇宫,时时戒备森严,人人深居简出。这大清早的,就更没几个人影了,只有几声鸟叫点缀着天光。这个时候,他还真有些想念秋池和乔大志了。有那两个活宝在,身边至少还有些声响,有人让他打骂,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对着空气,无所事事。
唉,也不知道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走了这么些日子,书信都没来几封。
百无聊赖之下,他瞥到了练千霜的房门。此刻那门正紧闭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还在睡?这就怪了,平时她可是起得比自己还早呀。
这时候,上来一名宫女,恭恭敬敬地问:“大仙,可要传早膳?”
他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主动把人从被子里拉出来的好理由:“传吧。”
“是。”宫女应声而退。
他提步往练千霜那儿去,心情有些雀跃。就在离门只有一米之遥时,一人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与门之间。那人回头瞧了他一眼,面无波澜,好似他是个摆设一般。
只这一眼,就叫乔碧分外惊愕。这人他一点都不陌生,就是那个以前在天界三不五时来找居空谈话的须臾上仙!千年过去了,他对这人依然没有好感。可是,须臾怎么会来这?他想不明白。
须臾明显没有认出他,踅身欲要敲门。他一下拉住对方的袖子,往日的无赖暴露无余:“哪来的贼人,胆敢擅闯皇宫!”
须臾没料到他会阻拦,眉头微蹙,沉声道:“让开,不找你。”
“我管你找谁,这里是皇宫,进来要通报!”
须臾不想和他纠缠,不轻不重地击了他一掌。他整个人直往后弹去,就像那日孟染来刺杀他,他一招将其打出门外一样。
一屁股弹到阶梯上,像坐滑梯似的,咚咚咚,一路弹下去,磕得屁股生疼。他正要发难,听到动静的练千霜忽然打开门,正好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练千霜疑惑地望了他一会儿,而后看到立在门边的须臾,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须臾。”
“千霜。”须臾亦叫道。
千霜?叫这么亲热,听得乔碧都要恶心吐了。他以为练千霜还会说些什么,谁知她却不再多望自己一眼,亲热地招呼须臾:“进来说吧。”
对方跟着她进去,乔碧趁门未关紧,一下跳起来,想要钻进去。岂知须臾竟多留了个心眼,迅速带上门,并且用法力将门封住。
乔碧气急败坏,一通乱敲,口不择言地嚷嚷:“喂!你们关着门打算密谋什么?再不开门,本大仙就去上官远遥那告御状!”
没有人搭理他,他用仙术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将门打开。他气得退到台阶上坐下,愤愤不平地想:这阵子真是背,先是青城山上那魔物,后是须臾,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偏偏他们道行都比自己高,他使尽浑身解数都奈何不了,太折面子了!
屋内,练千霜与须臾相对而坐。练千霜斟了杯茶给对方,对方瞥了一眼,碰也没碰,道:“有酒没?”
练千霜知道他酒瘾又犯了,打趣道:“大清早的喝什么酒。”
须臾就笑:“这人界,也只有美酒能让我流连忘返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不是一早就纸鹤传书给你了么?”
须臾叹了口气:“你信上说的那些怪事,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打探,却也只得一些零碎信息而已。”
“你都打探到什么了?”
“育魂树之事,我打探到的,不比你多。但是关于那女魔潮见,倒是有些线索。”
练千霜一下来了兴趣:“你知道她是怎么返生的了?”
“具体不是很清楚。但你提到她身似傀儡,我翻阅了一些古籍,又问了几个仙友,他们给了些意见。”
“快快说来。”
须臾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娓娓道:“按说傀儡之术,只能造出无思无觉的木偶,可那女魔却活灵活现,可见这其中藏着更高深的法术。”
“我修行多年,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法术。”
“有的。”须臾分外笃定,而后暗示,“而且不止你我,全天下人都听说过。”
“怎么可能。”练千霜失笑,“除非是有天神之力。”
“我说的就是天神。”须臾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练千霜笑容一下僵在了唇边:“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