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陈情连旧事（中）
而后一连三日，璟真都宿在伏瑾的嘉德殿，连晨昏定省都给免了，嘉德殿的大门压根就未曾打开过，伏鸾伏敏也不用去伺候，只安心歇着不提。但府中人人都发现，嘉德殿的那几位侍女频频出现在府中各个地方，似乎是在查看府里的各项事务，过了几日便有人说，新王妃精细的程度不次于蒋佩珊。
可只有伏鸾她们几个知道，这几日她和伏敏表面看起来闭门不出，实际上每天她们俩都是悄悄到嘉德殿里，和伏瑾一起把王府里的账目从头到尾给整理了一遍，总算是三天之内把这些账目给弄清楚了。
整理好了账目，伏瑾总算是心中有底，这才开始准备着手做别的事情。府里姬妾还好说，难办的是稚瑜姐弟。
嘉德殿，食案上摆满了新做的各式点心，伏瑾让稚瑜和念荇坐在自己身边，挑了几块点心塞到他们的手里，“来，尝尝这些点心，这些都是我从懿州带来的厨子做的，”她刻意回避了母亲二字，别的不说，她自己才比稚瑜大了十一岁，让她自称为人家的母亲，别说稚瑜不乐意，她都习惯不来。
稚瑜倒是把点心给接了过来，但是迟迟没有吃，念荇却连点心都没接，无论伏瑾怎么塞点心，念荇都扭捏着身子，说什么都不肯伸手。
“世子是觉得这个不合口吗？这边还有别的种类呢！”伏敏见伏瑾面露尴尬，她赶紧开口帮伏瑾打圆场，“这是新出炉的单笼金乳酥，还有那个水晶龙凤糕，都是我们家厨子拿手的点心，世子和郡主就尝尝吧。”
许是因为伏敏年纪小看着可亲一点，一直在拧身子的念荇总算是抬眼看了两下，伏瑾面露喜色，以为他要伸手了，谁知念荇却直接把她手里的点心打落在地，奶声奶气道，“我不吃你的点心，有毒！”
念荇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殿里诸人都听得格外清楚。坐在下首伏鸾听了这话，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摔在地上，她微微低头，眼睛却抬起来盯着伏瑾，只见伏瑾脸色铁青，原本捧在手心的点心被攥成了粉末，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过了片刻，伏瑾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略微发颤的声音道，“念荇，这话可不能乱说，母亲怎么可能让你和姐姐吃有毒的点心呢？这话谁教你的，告诉母亲好不好。”
念荇昂起头来，“我就不告诉你！”此话一出，伏鸾的脸色更不好了，她抬头看向那边侍立的仆妇，有些气息不顺的问道，“你们几个谁是贴身伺候世子的？”
有一妇人缓步走出，伏鸾细细一看，正是那日来嘉德殿请璟真过去的妇人。那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素色的衣衫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如意，是世子的奶娘，平日里世子一应贴身事务都是奴婢来照顾的。”
“世子已经满三岁了，也过了吃奶的年纪了，碧溪……”伏瑾唤着侍女的名字，“去跟府上的总管说一声，就说世子身边的人该换换了。”
如意闻言，立马跪下说道，“启禀王妃，世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一直是奴婢陪伴在侧，世子如今年纪尚幼，请恕奴婢不敢远离世子。”
“长安王府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可以伺候世子的人吗？”伏瑾身子向旁边的凭几上一靠，冷声道。
“先王妃曾托付奴婢，务必照顾好世子，奴婢不敢有负王妃所托，也请王妃怜惜世子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如意仍旧坚持。
一听如意提到先王妃，伏瑾的火气登时就冒了出来，连带声音都高了三分，“你当我这个王妃是死人吗？什么叫世子是没有母亲的人，如今世子的母亲是我！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伏瑾冷着脸下了命令。
谁知念荇见如意要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从坐榻上起来直扑如意那边，紧紧抱着如意的大腿，“如意别走，如意别走！”
伏瑾见状气的脸色有些发白，立起身子一巴掌拍在案上，“你这是要造反不成？”这一喊不要紧，把身边的稚瑜也吓得身子一抖，小脸一低，眼泪也掉了下来，比起哇哇大哭的念荇更让人多了三分心疼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璟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殿门口，原本跪坐在那里的稚瑜一见到父王，立马站起来跑向璟真，被璟真抱起来之后，稚瑜揉着眼睛哭道，“母亲要我们尝点心，可念荇不喜欢，母亲生气了就要把念荇的奶娘赶出去！”说罢还趴在璟真肩膀上抽噎了起来。
伏瑾气急，她这会儿总不能说是念荇说自己点心有毒，那样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推卸责任，可要是什么也不说不就落实自己不容人的事实了嘛。
伏鸾见状起身走到念荇身边，轻声哄道，“念荇乖，如意不会走的，母亲是逗你玩的，你别怕，你看你搂着如意的腿她多不舒服呀。。”伏鸾红了两句，念荇心里似乎放下心来，渐渐也松开了如意的腿，伏鸾趁势说道，“你快跟母亲认割错，说你以后再也不说母亲的点心里有毒了，这样母亲就不会赶如意出去了。”
她蹲下身子为念荇拭去了眼泪，哄着念荇到了伏瑾跟前，说了一句母亲我错了，伏瑾倒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是勉强和蔼道，“你年纪小，有些话可不要让旁人教错了你。”
“有长姐的教导，以后世子必然错不了。”伏敏在旁边打趣道，这才多少缓解了几分殿内尴尬的气氛。璟真抱着稚瑜走上前，在伏瑾身边坐下，温声劝道，“念荇还小呢，又让我给宠坏了，你这个当母亲的就多担待几分，小孩子嘛，你对他好他自然就跟你亲近了。”
伏瑾应了声是，刚想再跟璟真多说几句话，就听见稚瑜抱着璟真的脖颈道，“父王，今天小厨房说是给我和念荇做了风腌果子狸，稚瑜记得父王也喜欢吃，父王带我们回去吃好不好啊。”
“也好。父王也有几日没陪你和弟弟用膳了，那晚膳就在你们那儿吧。”璟真说着站起身来，对伏瑾道，“孤去陪两个孩子用膳，你们这两天整理账目也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晚上要有时间孤再来陪你。”言毕，还主动拉了一下伏瑾的手。
伏瑾脸色微红，忽然想起昨夜琼娘对自己说的话，她沉吟片刻扭捏道，“妾身这两日身子有些劳累，王爷不如去二娘殿里坐坐。”
“到时候再说吧。”璟真说完这话，就牵着稚瑜和念荇的小手走出去殿去，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稚瑜这个丫头！”待璟真走远，伏瑾气的浑身打颤，“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胡言乱语，一看就是那些奶娘仆妇没教好！”
“长姐也别生气，王爷不也没怪长姐嘛，长姐待稚瑜和念荇一片真心迟早会让人知道的。”伏敏劝道。
伏瑾冷哼一声，“我其实也没必要对稚瑜和念荇有多好，他们的生母也不过是不入流的人罢了！待我来日有了孩子，自然他们就张扬不起来了！我原想着把他们接过来当个玩意一样哄着就是了，谁知道这么难缠，也不知道当年家里母亲养了没娘管的孩子是什么感受！”
伏鸾闻言脸色一变，母亲她自始至终身边非亲生的孩子只有伏敏一个，伏瑾这么不管不顾的说出来，只怕伏敏心里不舒服。
许是这么吼了一番心里舒服了，伏瑾脸色好了点，对伏鸾说道，“我累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王爷今晚没准会去乐成殿，你伺候好了王爷就是了。这几天我免了晨昏定省，咱们几个都好好歇着吧。”说罢还和在魏王府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伏鸾见状就拉着伏敏走出嘉德殿，等到走远了伏敏就阴下了脸低沉道，“她骂稚瑜也就算了，为何要连我也捎带上！”伏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是紧紧攥住伏敏的手，低声道，“这样难听的话多了去了，你别忘心里去就是了。”
姐妹俩一起在乐成殿用了晚膳，伏敏用膳之后就回去了，伏鸾就不紧不慢的卸妆沐浴。她心知稚瑜把璟真拉走，晚上也未必能过来，也就没着急从浴池里出来，反倒是慢悠悠的洗了起来。
看得出乐成殿被璟真可以修葺过，不仅面积广大，而且还专门挖池子修了浴室，从东南角那边还引了一股活水方便取用，虽然府里不少人都有浴室的待遇，但是专门引水还是头一个。
伏鸾靠在浴池里，微眯双眼，这一路折腾过来也真的是把她给累的不行。长途跋涉就不说了，还要照顾水土不服的伏瑾。到了云州就马不停蹄的开始进行婚礼，还未来得及黯然神伤又要陪着伏瑾一起处理账目，终于到了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忽然有人掀起了帘子，接着有人也下水了。伏鸾心知也没别人，便闭着眼曼声说道，“你还真是个登徒子啊，偷亲人家就算了，人家沐浴你也要过来。”
耳边突然飘过那股熟悉且温热的气息，璟真的声音比往日和软一点，他邮过来搂住伏鸾，低声呢喃道，“我等了你好久才盼着你嫁过来，我当然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