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诗语同魏王结缡二十余载,如今也不过三十七岁,姣好的面容上一点也看不出生育了四个子女的痕迹。她这次是陪着伏瑄还有另外的孩子殿后,前两日才到上京城,听闻璟真救了自己的掌上明珠,自然也是要出席宴会了。
众人寒暄过之后分宾主坐下,正要准备上菜的时候外间忽然通传魏太后来了。伏鸾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这位祖母的脾气她是再了解不过的,最是在意别人是否尊重自己,生怕自己的体面被人剥夺。特意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大概也是有这样的目的,更何况这十年来母亲就算在外也将府中大权牢牢握在手里,祖母实际上已经是外强中干的身份,就必然更加看重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她顾不上想太多,立即起身行礼,又主动上前欲将宁氏扶到座位上。谁知宁氏竟好似没看到她一样,连眼皮都没抬就在伏瑾的搀扶之下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伏鸾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又只能尴尬的放下。不过这样的行为也不是首次,她定了定心神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坐下就发现耶律璟真正看向她这边。
还没等伏鸾坐稳,那边魏太后就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而有力,“怎么还不开宴,难道要让两位殿下一直等下去吗?”
此话一出,再糊涂的人都能听出来魏太后这是在找茬,这场宴会是魏王后亲自备办的,宁氏分明就是在指责萧诗语。
伏瑄一脸的不服气,刚要开口反驳宁氏的话,就被身旁的伏鸾一把给按住了。伏鸾冲他摇摇头,伏瑄见状也只好忍耐下来。
萧诗语倒是不以为意,笑语盈盈的吩咐底下人赶紧上菜,吩咐完了之后又对宁氏说道,“今日厨下备了不少京中的菜肴。母亲出身上京,出阁之后也曾在上京城住过多年,必然会喜欢的。”
“咱们府中的厨子都不是京中的厨子,如何能做出纯正的口味呢。”伏瑾坐在宁氏身侧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仰起头看着萧诗语淡然道。
“咱们府里当然是没有这样的厨子,可是母亲族中有啊。你父王最是有孝心,怕这次回京母亲没机会尝到母家的手艺,特意去宁家请了个厨子回来。一会儿母亲可得好好尝尝,看看这口味还是不是母亲熟悉的味道。”
话音一落,宁氏脸色就变了三分,只是萧诗语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是闭口不言了。
这边耶律璟泽见到此景压低了声音对璟真道,“看起来清让哥说的没错,这府里还真是势同水火。”
“这不是咱们自己家,慎言。璟泽,哥哥交个你一个任务,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帮我看着点那边那几位郡主,你看你喜欢谁做嫂子我就娶谁。”
“那我要是看上谁了呢。”耶律璟泽嘟囔道。
璟真听了璟泽的话,嘴角一弯也没说什么,只和伏景松一直寒暄不提。席间璟真很快注意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名男子,他只记得这人是魏王幕僚之子,如今是魏王亲卫之一,伏彧好像还说过,魏王给伏鸾挑选的未来夫婿就是魏王的亲卫之一,只是还未过明路。既然能参加今日的宴会,想必就是伏彧说的那个人吧。
许是感觉到了璟真的目光,唐昧原本游离的目光收了回来投向对面。见到璟真的那一刹那,唐昧眼神微眯,这长安王确是一表人才,虽然军旅打磨多年,但通身的贵气却保留了下来,却又比京中那些纨绔多了三分坚毅。
两人四目相对,璟真率先举起酒盏了,向唐昧示意了一下,不待唐昧反应,他自顾自的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唐昧见状,似乎也不甘示弱,一仰头也是一盏酒喝下去。
酒过三巡,魏王在管家耳边吩咐了几句。过了片刻,管家便带上来一群打扮鲜亮的杂耍伶人。
“今日殿下前来,没有歌舞助兴实在说不过去,只可惜魏地离都中路途遥远,实在不便将府中伶人带过来,所以就请了京中的一个班子来助兴了。”伏景松对着璟真客气道。
“王爷不必客气,能尝到魏地风味已是小王之幸。王爷还请了人来表演,实在是有心了。”璟真亦是客客气气的回应道。
不过片刻,请来的伶人已经被带了上来,不过片刻正殿里就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丝竹之声。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一日表演的曲目竟都是宁氏未出阁时一向爱听的曲子。跟魏地的乐声比起来多了不少的细腻绵软,在场之人,除了宁氏之外,竟都是听得意兴阑珊。
演奏过几曲之后,曲风突变,乐声变得激昂了起来,听得人不由心潮澎湃,就连伏景松自己的情绪也随着乐声逐渐高昂了起来。
过了半响,堂上伶人的数量在逐渐减少,鼓点却逐渐急促了起来。只见一直在用指尖打节奏的伏景松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伶人见状退下,反倒是伏景松跟着乐声动了起来。
“主公真是好客,咱们跟着主公也有七八年了,像这样亲自跳舞的还是头一回。”说这话的是坐在唐昧身侧的主簿徐松,年纪比唐昧长几岁,二人一同入府跟随魏王,算得上是交情颇深。
“长安王身份贵重,主公自然是要郑重相待的。”他虽然年轻,但是跟在魏王身侧也有不少年头了,加上魏王有意择他为婿,所以有些想法他也多少能明白。长安王是拱卫皇族的最大保障,也是魏王获取利益的障碍,若是能拉拢三分,对魏王来说绝对是大大的好事。所以这亲自跳舞也算不上什么奇怪了。
宴会上主人献舞再正常不过,底下一众魏王幕僚更是不住的喝彩,整座大殿里都显得格外吵闹,没过一会儿宁氏就以身体不适为名离开了,宁氏一走,这殿里的气氛登时又高涨了几分。
很快,伏景松迈着舞步走至璟真坐席之前,动作也变了几变。璟真心下了然,魏王是在给自己打令,邀请自己共舞。这种事情不宜拒绝,他便顺水推舟,自坐席上站起,和着伏景松的舞步在大殿中跳了起来。
璟真的舞步中规中矩无甚惊艳的地方,唐昧看得意兴阑珊,目光不经意扫过上座那里的时候,却意外看见席上有两个人的目光紧紧随着璟真的舞步而移动着,其中之一是伏鸾。
他心下一沉,酒盏不自觉的就端到了唇边,他毫不迟疑一盏下肚,烈酒炙热的感觉让他站起身来,未等璟真移至这边就缓步走上前,和着乐声迈开了舞步。
璟真这边尚未结束,唐昧这边就已开始跳舞,二人并不协调的舞姿在大殿上显得格外奇怪。璟真扫了唐昧一眼,一转身便结束了自己的舞蹈,不声不响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唐昧今日是怎么了?”伏景松酒盏端在嘴边,自言自语道。
坐在身旁的萧诗语闻言轻笑了一声,“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唐昧急躁了。”言毕,萧诗语将目光转向下首,目光所及是兴致颇高的璟真频频端起酒盏同身旁之人碰杯,连离得稍远的伏鸾伏瑾也没错过,似乎台上唐昧如何与他并无干系。
一曲终了,唐昧行礼退下。刚坐回到席上,徐松的身子就探了过来,低声在唐昧耳边道,“你小子可得抓点紧,我看刚才二郡主的眼神可都被那个什么长安王给吸走了。你得让你父亲及早跟主公提提你们俩的事,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徐松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唐昧只是低首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宴会都已经结束了。
这一场宴会下来,璟真喝了不少魏王府准备的梨花酿,虽然不至于酩酊大醉但是也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他推拒了伏景松要送他的客房的要求,兄弟俩直接去了伏彧所住的院落。伏彧也喝了不少酒,被仆从送回来之后很快就各自休息不提。
这边伏景松自在书房歇宿,伏鸾姐妹几人送了萧诗语回房,伏瑾不过点个卯就走,最后只剩下伏鸾服侍萧诗语卸妆更衣。
“鸾儿,我看今日唐昧那舞跳的甚好,你以为如何?”萧诗语一边摘下耳铛一边问道。
“唐昧哥哥的舞自小就学的好,今日表现自然是不错了。”
“他父亲是魏王府的幕僚,你父王对他们家一向笼络,我看唐昧那孩子对你也不错,我想着这次送大娘入宫之后就着手安排你和唐昧的事情,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