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鸾眼睛骤然瞪大，璟真说出的这件事让她目瞪口呆，饶是她见识多也有些无法接受，她示意奶娘上前把子珺抱下去，等人都走光了才说话，“我一直听闻，老长安王和王妃伉俪情深。”她语气里有二十分的不解。
“我的父母当然是伉俪情深，可是这一切都被先帝给毁了。”璟真开始努力回忆起他从来不敢提起也不愿提起的事情。
“先帝当年就曾求娶过我母亲，奈何母亲与父亲早有婚约只得罢休。后来他见我父王常年征战在外，便找了机会占有了我母亲。”璟真微眯双眼，“母亲本想自己了断，奈何怀了先帝的孩子。本想就此忍辱偷生，没想到陛下干脆设计让人在战场上给我父王射冷箭害死了我父王。我父王的亲兵侥幸活着回到上京城告知母亲此事，母亲大受打击。”
“而后母亲将此事告诉了我……母亲告诉我，稚子无辜，要我善待她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但是先帝的弑父之仇绝不可以忘。再后来，母亲生产的时候失血过多，临终之前曾让人给先帝传话，要先帝好生照顾我们兄弟二人。”
璟真的手划过子珺的脸，“那时候府里就剩下我和刚出生的璟泽。那时候我对于什么弑父夺母之仇并不太理解，只知道那位皇帝伯父待我还算不错，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坏。直到有一次，我在当时的皇后宫里玩，不小心听见伯父在跟耶律璟宗说，说我不过是在先帝手下苟且偷生的人，要他提防我一辈子。”
“从那一日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手掌大权，一定要权倾天下，一定要让先帝付出代价。所以这么多年，我在军中小心翼翼，一点点收归我父王的旧部，一点一点扩大的我的势力，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报这个仇。说来我也要庆幸他耶律璟宗就是个草包，虽然知晓一切却仍旧没能辖制住我，反倒是让我到了现在这个尾大不掉的形势。”
璟真一口气说完，心里反倒是轻松了许多。这份心思压在他心里太多年，他从来没有跟旁人说过，他实在是太憋得慌了，而今终于把这件事对心上人吐露，仿佛是泄压了一般，整个人都感觉好多了。
伏鸾的手轻覆在璟真的脸上，一点一点摩挲着他脸上的纹路。过了半响说道，“我虽然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能跟你一起感同身受。但是你要相信，看着你难受我也不会好过。我早也说过，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无论你如何，我都会紧跟你的脚步，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更不会阻拦你前进的脚步，我只会陪着你，帮着你。”她忽然想到了父王的曾经说过的话，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的家族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你尽可以放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鸾儿，谢谢你。”
伏鸾嘴角浮上一抹久违的笑容，“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忍，忍住陛下对我们的百般猜忌，忍住这府里人心不明。”
“好了，你别想这么多了，这半个月里听说你不思饮食，如今一见果然是瘦了几分，你还要带珺儿，千万别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
伏鸾微笑颔首，“我知道，我缓过了这个劲就好了，你放心。”两个人就这么絮絮的说着话，第二日璟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出门，反倒是乐成殿里传出的消息来说，璟真到了中午才起身。
消息传到柳湘言所住的月仙殿时，她正绣着一幅万马奔腾的扇面，听着身边的侍女知秋禀报此事，气得她登时就把扇面扔到了一旁，冲着身旁的梅孺人说道，“不是说鸾妃思子过度病倒在床嘛，怎么还能把王爷留了这么久，还这么明目张胆，当真是不知廉耻！”
梅孺人笑着把扇面给捡了起来，轻言道，“儿子再重要也比不得夫君重要，只要夫君能想着自己，有儿子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柳湘言轻哼了一声，“我就不信她伏鸾有次次生儿子的命，就算有王妃也容不得她，你没听说嘛，这次四王子夭折，王妃就在当日去了乐成殿一次，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提过乐成殿一句。还是亲姐妹呢，也不过如此。”
“到底不是一母所出，又不像敏妃和鸾妃一样从小一起长大，这感情哪那么容易就好了。不过我看那位齐国公主倒是对鸾妃颇为上心，对王妃倒是淡淡的。”
柳湘言柳眉倒竖，“若说我当不上这个王妃也就罢了，可我就是真的看不惯咱们这位王妃。就算是诸侯王之女比咱们尊贵些，可谁又是乡野村妇了，至于天天摆着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架子来嘛。我就想啊，要不是她还算有些脑子，只怕王爷早就厌弃她了。”她说着又拿起了被梅孺人放在案上的扇面，借着绣了起来。这是她预备送给璟真的新年贺礼，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丢了。
“陛下亲自赐婚，又是嫡出的身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厌弃的。倒是妹妹你，可得抓紧机会了，这今年上京城送来三个良家子，明年没准也要送，这府里的人越来越多，要是再不抓紧生个一儿半女，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一说到子嗣，柳湘言的表情又沉闷了下来，她又何曾不想赶紧怀上一个孩子，可是药汁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她的肚子就是没动静。
“你说王妃和鸾妃入府不过三两个月就一前一后的怀孕了，还都是生的儿子，你说莫不是她们伏家手里有什么秘方。”梅孺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冲着柳湘言说道。
她这么一说，柳湘言立马就来了兴趣，“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算起来伏家那几位嫁过来也就一年多。敏妃就不说了，王爷只怕还当她是小孩子，就从来没召幸过她。可偏生那两位也真是够速度。你看那会儿许青荇独宠吧，也没这么快怀孕生子。”她一双凤眼开始转动了起来，“我记得嘉德殿里的女萝，和我殿里的知春是同乡。你说我让知春去打探打探，是否能打探出来点什么。”
梅孺人的眼睛也转了三转，“这个我倒是说不好，不过我看女萝在嘉德殿也算是被重用。毕竟王妃带过来的侍女只有琼娘和萸连，都不如女萝熟悉府里的事情，王妃依仗她也是正常，妹妹倒不如想办法试试，万一就得了什么好方子呢。”
眼见柳湘言摩拳擦掌就要跃跃欲试的样子，梅孺人心里不禁发笑，但是面上只作不觉，安心和柳湘言讨论着新绣的花样不提。
之后璟真又陪着伏鸾歇息了几日，伏鸾精神渐好，乐成殿的大门也终于开了，有好奇的便会借着上门安慰的名义来看望伏鸾，想要看看伏鸾会颓废成何等模样。谁知伏鸾竟是精神大好，一点看不出那会儿传言所说思子过度而导致神智昏聩的模样，让众人都不禁铩羽而归。
伏鸾精神大好的消息传进嘉德殿的时候，伏瑾正抱着子清在看殿内新开的石榴花。琼娘侍立在旁边，看着伏瑾饶有兴致的逗弄着子清去抓石榴花，忍不住说道，“娘子，自从三王子出事，您一直未曾踏足乐成殿，此时二娘精神已经恢复，您该上门去看看的。”
“连你都说二娘精神恢复了，那我还去看什么？再说我要对她说什么，说你好歹还有个儿子呢！那伏鸾还不得吃了我。”她见琼娘欲言又止，又说道，“从子琋出事那两天起我就看你不对劲，有什么事想问你就只管开口吧。”
琼娘屈膝行了一礼，“奴婢冒犯了。奴婢只是想到三王子出事那一日，您先从华锦阁回了嘉德殿，之后出去散心也是未带一个人。偏生您回来之后，就传出三王子出事的消息。奴婢很怕旁人乱想，到时候影响了娘子的声誉。”
“她们想就让她们去想，反正她们谁都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就是我害死了子琋。我只觉得可惜，为什么那天子珺被人抱出去了，否则一网打尽了我这才放心。”
琼娘脸色大骇，转头看了一看，所幸不熟悉的那几个小侍女都被打发到远处去伺候，此时服侍在伏瑾身侧的只有自己和萸连，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子说的可都是真的？”
“不然你以为呢？到底也是老天保佑，那日宝珠带着子珺从后门走的时候后门没关好，否则我还真未必敢进去。”
琼娘倒吸一口冷气，“娘子可知，乐成殿后面就是敏妃的殿阁，要是有一个人看到娘子进去的话，咱们就是什么都没做也说不清啊。”
话一说完，就见伏敏将一朵石榴花丢在地上，抬脚用绣鞋狠狠的碾过去，恨声道，“要是有人看见的话，这大半个月早就该有人去告发我了，我们还用担忧什么！”
“可是娘子不觉得，王爷迟迟没有惩戒那帮奶娘，也没有来看过娘子，是否就是因为王爷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