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眨了眨，缓缓道：“不……直道。”
丫的这血魔神说话有口音啊！而且自个儿好像被耍了！
“但……不是，人。”
得到如此一个答案，顾之舟心中还是带了些许满足的，毕竟他如今不必面临被肢解的未知命运了。
相比顾之舟的放松淡然，顾伯便几乎要斯巴达了。
“小兔崽子你来，我们谈谈你不是人的事儿！”
顾之舟拒绝：“我得快些修炼，这个血魔神不吃我这个品种，说不定下一个不挑口……而且，我好像灵气吸收的更快了些……”
此话不是糊弄顾伯，他在这里不久，便觉得有寒凉的灵气向着他涌来，几乎都无需他努力去吸收炼化！
仅仅是呼吸之间，那灵力便留了最精纯的些许，缓缓行至他的丹田之中！
而方才只是缺口一般的丹田入口，却也随着进入的灵气越来越多，豁然将门户敞开，刹那间，顾之舟只觉头脑之中好似有一群云蝶在飞舞，他几乎难以去想任何的事，只能任自己似一叶扁舟飘飘荡荡，在这美妙的感觉之中浮游。
而他的丹田之中，灵力开始缓缓聚拢，最终凝成一股儿，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亦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顾伯同他说着说着，只觉这小子竟没了动静，不一会儿，便觉浑身舒泰，宛若夏日吞吃了一肚冰。
他赫然有感，心中便不由道——果然是顾家的后人，不过区区两日，竟能将假仙身扭转为真灵元！
自然，他是将在那云华宗的一月时光，通通忘了个干净。
顾之舟睁开眼，赫然对上那一只比自个儿还大的大眼睛，虽是心中知晓，却还是免不了吓得一激灵。
“你，睡了？”
顾之舟连忙摆摆手，只道：“没有没有，只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他坐直了身子，这血魔神看起来如今是坐着的，他往地面看去的时候，不若之前那般眩晕了。
“阿舟，回来！”
随着这句话，顾之舟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圆鼓鼓的老头，只不过是半透明的，但仔细看看，这可不就是顾伯吗？
“顾伯……你死了？”
顾之舟拍着几乎被吓挺的心脏，小声问眼前的幽灵顾伯。
顾乘风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只道是：“你如今终于引气入体，那天水滴之中带着你的灵气，我自然便能依靠灵力化为灵体。别担心，除了你，旁人看不见我。”
顾之舟呐呐应了一声，心中道，这事儿还得好好适应适应，不然以后没被人杀了，反倒被顾伯吓死了，岂不是丢大人了！
却听顾伯又道：“你如今不过练气一期，快些回来努力修炼，提升至练气三期之后，再去寻离去之路。不然你便没甚么自保的能力。”
虽说练气三期也并不怎样，但起码，到那时候他便能使用一灵符了，那灵符名为飞遁符，乃是顾乘风以前曾的来的，却是好用的紧。
一张飞遁符便能瞬息百里，但前提是，飞遁符用的灵力颇多，且，便是到了这练气三期，他估摸着，这小子也只够用一张的，啧！
顾之舟尚不知晓他老祖宗心中瞬息百转地评估他的实力，他只晓得……那双眼睛离他越来越近了。
“你，说话……和谁？”
这血魔神看着个头挺大，竟是听得这般清晰么？
顾之舟还以为自个儿的声音在它那处，应就似蚊子嗡嗡嗡一般呢，更何况，他方才还特意将动静减了几分。
顾伯几乎被那眼睛贴在脸上，不由瞬息便没了身影。
顾之舟尴尬地提了提嘴角，心中道——我现在也要跑吗？
“这里，没人，好久……只有我。”
顾之舟大约是已然适应血魔神这隆隆若雷声的说话声了，不然，他也听不出其中几乎溢出来的悲伤。
“大概……大概是你们爱吃人，所以人吓得不太敢来了。”
顾之舟绞尽脑汁，如此应道。
“父死了，母神也死了，我，被丢在这里，好久，其实，我喜欢，吃朱果……”
他微微垂下头，然顾之舟却能看见，那一只眼睛里酝酿着血红色泽，渐渐的，将整个眼睛布满了，仿似风暴一般，鲜红的泪滴落下来，坠在地上，氤氲着浓重的血腥味儿，紧接着，又是一滴。
而松软的地面上，便被他的眼泪砸出一个个小坑，最终，在顾之舟看来，几乎成了一片小湖泊。
顾之舟心中不由想，他大概终于知道，此处为什么一直潮湿且腥味儿十足了。
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的感觉，一个大个子说他不吃人，其实爱吃果子，说着说着竟哭成这个样子……
关键的是！亲！你不要抱手臂哭啊，肩膀倾斜了我站不住啊！
顾之舟趴在他肩膀上，努力找一个不会往下坠的地方，实在没办法，便只好伸手抓住他一根儿头发。
说实话，这血魔神的头发实在少的很，不过聊胜于无。
“不要哭了！”
顾之舟努力离他的耳朵近一些，而后大喊一声。
“你喜欢吃什么就去吃什么啊！没人逼你吃人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血魔神，他真的是神吗？
不过，好似最蠢的是自个儿，被他吓得几乎厥过去，而且，吃人到底是谁丫传出来的！
大个子不由揉了揉眼睛，满脸血腥地看向他，竟是裂了裂嘴。
“真的吗？”
顾之舟默默往后退一步，说实话，吃果子的话，这一口堪比鳄鱼的牙齿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不过看他期待的目光——请不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也很挣扎啊！
顾之舟不由点了点头。
血魔神开心的很，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顾之舟，但他的手指都顶这顾之舟两个大，生怕一下把他戳死，便只能将手收了回去，又笑了笑。
这笑容，便仿若是一个瓶子上裂开的口子，加上一排鳄鱼牙齿，顾之舟实在不敢恭维，不过，他能知晓如今这大家伙对他是善意的，便够了。
“你若喜欢吃朱果，那就去寻朱果，我看此处也不像能长果子的地方。”
顾之舟看了看脚底下他哭出来的小小血河，心中不由沉默三秒。
“我，不能。人，会打我，用很多东西，很疼，我吃掉一个，他们却会越来越多……”
他不由又垂头丧气，大概在他眼中，人就类似于丧尸般的存在。
顾之舟睁大一双桃花眼，这才差不多理清了，不由眸中带了几分不可思议，问：“你从来没主动吃过人？”
大块头眨着眼想了想，大概是活的时间太久了，他想的时间也略长了些，而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想吃我……”
顾之舟挑了挑眉头，认为这大块头绝对是认知有问题，不说他一身腥味儿，似剥了鳞片的鱼一般，便是他这个头儿，谁会想吃了他？
他不由想——自己应当是挖掘出了一个千古冤案。
“吃它倒是没可能，不过那时确是人人都想杀了他。”
这声音缓缓响起来，顾之舟不由往身旁看去，竟是顾伯神色凝重，看着眼前的大块头。
“我曾看过当时的古神志，古战场之中神与人界一战之后，人后来便有了修真者，亦渐渐与神人的身份渐渐对等，但没有人不会期盼更强，遂，这古神战场便被寻出来，众多被埋藏的神器，竟众修真者趋之若鹜……”
在古神志的描述之中，那时的古神战场便已是人间地狱的模样，鲜血与死亡笼罩着那处，前去寻宝之人均是英雄人士，一方强者，然后来，却终是有去无回，古神战场之中，亦缓缓流淌出血河，一轮红月缓缓升起，外围弥漫着能要人性命的毒瘴，逐渐，便被后人称之为血之炼狱。
顾之舟不由问这大块头：“你有意识的时候，这处便是这种模样了？”
血魔神摇了摇头，看着脑袋顶上的一轮血月，缓缓道：“不是。那时候……月亮还是金黄色的，像父亲，战甲……”
太久没说这么多话，他说的生涩，然，顾之舟与顾伯抬头看着他，却谁都没有打扰他。
那是如何一副美景啊！
金黄色的月亮似金钩一般挂在天上，大地之上灵力充足，长满了郁郁葱葱的仙藤，仙藤上挂着红彤彤的朱果，有流水有山涧，小河流淌，泉水叮咚。
虽地下埋藏着古神，但无遗，那时的古神战场是仿若仙境一般的存在。
然而后来，古神战场之中有一人突破了外头重重包裹的暴虐之气，来到了这仙境之中。
从此，自他得到了第一件神器，便一发不可收拾。
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古神战场，他们似蝗虫一般肆虐，疯狂的预望滋长着，他们只想更强。
“后来……他们要杀我们，那时候，看守战场的神还很多，人死的很惨，只有一个人逃出去，然后，又带回来更多的人……”
大块头说着，眼中流露出难言的悲伤。
“人死了，神也死了，但神又不会死，便在这里，一次一次被人杀死，一次一次又在新的身体上活过来……”
后来，便没有人来了，古神战场变成血之炼狱的同时，他们还收获了孤独。